她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夜飞舟却问了她一句:小四何时说过要杀我们全家了?这样的话似乎一直都是你们在说。反而刚刚是小四和大伯母都在问,问你们为何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问你们是怎么当的爹娘,为何有这样狠的心肠。
萧氏怔了怔,抱着儿子的手臂就有点儿松,你在怪我们?
不该怪吗?夜飞舟面无表情,罢了,不怪,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怪的了。这样的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打从记事那年起,就一直有人告诉我二房的儿子没有用,我就是个多余的。家里将来要靠也是靠女儿,我这个儿子要是个女儿就好了。所以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是个女孩儿,每每夜里睡觉前,都会躺在榻上幻想着自己其实是女孩子的情景,幻想着自己也跟红妆一样被你们重视,也可以在去外祖家时被外祖母拉着手夸赞好看。
他被萧氏抓得有些累,便伸手将人给推了开。
以前我先羡慕红妆能同爹娘亲近,总想着母亲要是也能抱抱我,好好同我说话,那么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可现在想想,一个拥抱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有心才是最要紧的。可惜你们没心,所以连带着我也不想再有心了。
他说累了,便歪靠到权青允肩上轻轻闭眼,一句也不再多说。
夜景盛终于又开了口,却是在问夜温言:现在要怎么办?不是我们不肯给你交待,实在是实在是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了,你自己同三殿下交涉吧!
夜温言气得直笑,我同三殿下交涉什么?一直都是你们自己对自己的儿子喊打喊杀,我从头到尾又说过二哥什么呢?我让你们交出夜红妆,你们不干,非得祸害这个儿子,他是你们捡来的吗?萧氏又要往夜飞舟身上扑,被她伸手扯了一把,行了,戏演一回就够了,再演就有点儿太假了。跟我说说,我这位堂兄是不是你丈夫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
萧氏一愣,不,不是啊!他是我生的。
你生的怎么还一天到晚总惦记弄死他呢?
萧氏说不出话来,老夫人这时又道:误会,都是误会。
权青允斜了她一眼,既是误会,那本王把人带走了。说着就又要把夜飞舟给扶起来。
夜飞舟却不肯走,人不动,还一直摇头,一脸的恳求。
权青允气得想骂人,你对这个家究竟是有何留恋?这一双腿,还有险些送掉的命,难道还不够让你认清这群吃人的狼?
夜景盛一听说自己被比喻成吃人的狼,当时也没忍住,怼回去一句:跟三殿下走又能去哪里?仁王府吗?他以何身份住到仁王府去?你那后宅到是没有吃人的狼,但有吸血的狐狸精,你就不怕你那些小妾把他给吃了?烦请三殿下注意言行吧,仁王府的脸面和一品将军府的脸面都麻烦您顾上一顾。
权青允想急眼,被夜飞舟给拉住了,这时就听夜温言道:是不能走,走了就输了。这里是我们的家,凭什么一个不高兴就给别人腾地方?将来就算是要分开过,那也得是吃人的狼先搬,低头认输这种事我夜温言反正不会干,二哥你最好也别干,否则我会看不起你。
她盯着夜飞舟,语带警告,夜飞舟却知她心意,冲着她点了点头,
她便又跟权青允说:他这一身伤也就只有我能治,三殿下把人领走了,难不成我还要每天到仁王府去看病?
权青允想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何况夜景盛说得也没错,他那座仁王府的确不适合夜飞舟住进去。也罢!他将夜飞舟再交给夜飞玉,独自起了身,一双厉目狠狠瞪向夜景盛。
听着,他要是少了一根手指头,本王就拧下你的脑袋,你且看本王敢是不敢!
这话说完,人再不多留,气呼呼地就往外走。
到了门口时一眼看到夜楚怜,便冲着她点了点头,再想想,又转回身冲着夜温言揖了揖手,这才大步离去,再没有停留过。
夜楚怜跑进来,也顾不上给老夫人行礼,更顾不上跟她父亲和嫡母亲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夜飞舟的膝盖,隐隐觉得腿有些软。
虽然前些日子在外城看惯了各种伤,比这严重的也有太多了,可那是意外,夜飞舟这条腿却是生生被人打断的。
她在门口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三殿下质问她父亲时她也都看着听着的。虽然父亲没说,但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一个当爹的竟生生敲碎了亲生儿子两个膝盖骨,这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做到这一步?这得是有多么不喜这个儿子,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一棒子打死他?活生生的人命啊,她父亲怎么下得去手?
夜楚怜又开始恶心,就觉得这个家实在是太恶心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同样的事会不会有一天也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们这些子女被生下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萧氏也还在地上坐着呢,正对着夜飞舟,不知所措。夜景盛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主动开了口,问夜温言道:我们今儿个该做的也都做了,腊月十五动手杀你的人就在眼前,现在是你不要他的病,那就怪不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你划个道出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