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眸,容裔愣了,“怎么真哭了?”
云裳的眼泪无声无息扑簌簌掉落,水润的眼睑媚色惊人,她也不知自个怎么回事,从身体往外热得难受,甩开那只手便往窗边跑,这时大门“咚咚”敲响——“宋二姑娘可还好?”
容裔沉着脸一把扣住云裳手腕,云裳急道:“快放手。”
他是摄政王要走要留不用她操心,她却是要跳窗保住脸面的!
——“我是奚荥,夫人在内便应一声。”
“你喝了桌上的酒?”方才容裔捕捉到云裳身上与自身相似的酒香,再看她身骨如绵,分明生气无比的眼神,瞪过来却软媚成丝,本就烈火撩烧的丹田几乎给她燃炸。
——咚咚,“到底发生什么事,再不出声,我做婆母的说不得要进门了!”
容裔置若罔闻,沉沉注视她:“胆子什么做的,是酒就敢喝?”
云裳惊异,这十万火急的时候,容裔居然跟她讨论喝没喝洒,是不是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得抓个人问问棺材板上一共多少颗钉?
桎梏手腕的力量像长在了上面一样挣不动,争执之间,门板从外面訇然踹裂。
“完了……”云裳木然喃喃。
“没完。”容裔眼色沉冷,把第一个推门探进屋的人反脚踹了出去,手臂向回一带,将云裳横腰抱起,振落的外袍恰盖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严丝合缝。
且有了上次的经验,特意为她藏住绣鞋。
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霎间,云裳前一刻天旋地转,随即又被混着暧木气的酒味扑鼻盖脸。
“摄政王!”
“真是摄政王在新娘的屋里,还敢抱着出来……”
“太荒唐了,奚家大小也是世代勋将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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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奚荥站在新房前,大红喜服将阴沉的脸色衬得黑如锅底。
容裔怀抱佳人立在廊中,剑眸缓顾四周,如怀握瑾瑜的君主睥睨江山,沉威无匹。
泰过于的坦荡,让不明所以的人一时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抢了谁的亲。
进到内苑的多是奚家女眷与几位做得了主的掌事人,先前他们在前头听见“摄政王往新房去了”的话,觉得简直荒唐,他容裔何等霹雳手段,即使想搅局,用得着这么下三滥的招?等到亲眼看见,一个个都露出震惊古怪的神情。
怎么能就这么明晃晃地将新娘子抱了出来?!是觉得打奚家的脸特别解气吗?
奚府主母、亦即奚荥的母亲压着微抖的手上前,徐徐福了一礼:“王爷,您势高权重,我一介妇人原不配开口,但今日是奚家的大喜日子,您要公然带走我家媳妇,总得留下个道理不是?”
“是得交代清楚了。”容裔冷然一笑,眼尾酲饧初销,看着比平时多了分羁野,也多了分危险。
他今日之所以过来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东宫放出了太子将到奚府观礼的消息。容裔料想,华云裳会为宋金苔过来奚府,心中放不下,才当了回不速之客。
经过这一遭算是明白,他那好侄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太后为奚荥赐婚,不会自打脸面,看奚荥拦酒的作态同样对此不知情,那么必是太子联合奚府内宅的某人,引他入瓮。
否则怎么那么恰好,那合欢酒正好端到他的面前,堂堂将军府的婚房设在偏厢看似客舍,等他进去,还欲盖弥彰地加了把锁。
一国储君,使这妇人手段,当真好极了。
他不想让小花瓶久留此地,扫视目光闪烁的林氏一眼,抱着云裳迈步便走。
奚荥一步当先,沙场锤炼出的气势不让人,“摄政王。”
“这不是你的人。” 容裔对他有一二分欣赏才愿意费句嘴皮,“你的人早跑了,再耽误功夫,可就真找不回了。”
话音落,一阵风吹开外袍一角,露出蓝白底的裙裾。奚荥脸色骤变,转而进喜房一看,红绡帐内果然只余一袭破败的红衣,新娘不知所踪。
衣袍盖住的小手急得扯容裔袖头。
容裔心尖一痒,想起屋子乌鸦那档子事儿,不耐地啧一声,还是找补道:“找不回就找不回吧,一个女人罢了,还怕娶不着媳妇么?”
闷在袍子里的云裳忍不住叹气,她是想请他帮阿宋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听听,这火上油浇的,就差直言讽刺奚荥护不住媳妇了。
她过了最慌张绝望的时候,在一张遮羞布下反而平静,事已至此,与其矫情地与容裔闹着下来,自揭这层脸皮,倒不如借着这尊佛先脱身。
至于羞耻云云,早在上回宫里,就被厮磨得一滴不剩了。
说来奇怪,她为何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继而落得更加狼狈的下场?难不成她上一世欠了摄政王,这一世便要还他的债么?
云裳窝在袍子下胡思乱想,一时想她在江南顺风顺水,一回京来接二连三遇得这些糟事,一时又惦记阿宋不知到了哪里,奚家会不会真的把她追回来……模糊地感觉到容裔应是抱着她出了二门,到了前头宴客庭,可四周寂静一片,半点觥筹声都没有。
所有宾客眼睁睁看着摄政王抱着个姑娘威厌而近,哪里还有高谈对饮的心思。
其中一二沉不住气的,手中酒盏直接脱落在地。
掉下来的除了酒杯还有他们的下巴——这人真是摄政王吗?是自代政以来女色不近言笑不苟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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