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皱眉放下茶盏,一旁的窃蓝也觉这话太不像,做将军的百无禁忌同时又最有忌讳,什么就“不在了”?
高声对院外道:“姑娘的住所不经传报,也是什么人都能闯的?看门的是谁,都忒有规矩了!”
两道门的四个小丫头垂手进来,一见这满院子的阵势,再看姑娘的脸色,慌忙跪下道:“王姨母说什么都要进来,奴婢们拦不住……请姑娘恕罪。”
“她是你哪门子姨母。”云裳表情淡淡的,谈论天气一般漫不经心:“既不会当差,便发出府去,换上几个机灵的。对了,鸣珂院里也颇有几个不懂事的,一并替换了吧。”
王姨母没想到华云裳不但挤兑蓉姐儿,还要动自己院里的人,懵了一懵,抖着唇指她道:
“你、我算看出来了,国公爷在家时姑娘的乖顺样子都是扮出来的,其实你早看我们娘俩不顺眼,要把我们赶出去是不是?
“可姑娘,做人得讲良心吧,蓉姐儿是国公爷亲自领回来,捧在手心宠了十年养大的,说句不中听的,那时姑娘你在哪儿呢?你叫过国公爷一声爹,在他膝下孝敬过一天吗?
“现下趁着国公爷打仗去了,又信任你把管家权教到你手里,你回手就这么对待自家人,当真是攀上了高枝,便挺腰子窝里横了!”
窃蓝气得手抖,这泼货才是趁着国公爷不在便欺在姑娘头上的人吧,拧眉便要开口,被云裳摆手止住。
重换上一杯新茶,云裳扫了眼眼前跪的跪,站的站一群人,用独属姑苏口音的清软声腔道:
“其一,华蓉是我爹亲自领回来的,所以她姓华,阁下又姓什么呢,我教导自家妹妹,轮不着外人置喙。
“其二,父亲信任我让我管家,这府内的人事变动自然都由我说了算。鸣珂院里除了你身边的莹娘留下,是我给你老留的‘脸’,其余的,华管家,麻烦您三日内全部换掉。
“其三,你提醒我了,华府里住的都是自家人,你这么在府里头亲不亲故不故地住着,实有些不妥。华伯,还得麻烦您在外寻一处宅院,不用太大,够母子两人住着就成,赁钱算我的,就当打水漂没响图清净了。”
华山自方才起便立在垂门外一言未发,哪怕王姨母说话难听,他知道姑娘定能应付得来。
敲山震虎?抬举她们了,不过是杀鸡儆猴。
华山恭敬垂首,应喏一声。
“你……”
王氏涂了层厚粉的脸都白了,她原本是过来解救华蓉,顺便想捡华云裳不检点的事说她一说,若这股气势压得住呢,把小姑娘说没脸了,她说不定还能捞个国公府的管家人当当,始料未及这年纪小小的丫头快刀斩麻,直接把她给安排了出去。
这还了得?
华蓉见姨母不敌,忙起身欲言,云裳一个眼风扫过来,“跪着。谁许你起来了?”
华蓉猝不及防,被那冷静的话音激得膝盖一软,重新跌了回去。
云裳垂下纤浓的眼睫,在鼻梁处投下片淡淡阴影。茶盖落在碗沿玱然一声,像磕在人的心坎上。
“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其四,什么叫攀上了高枝,攀上了哪条高枝,这话我却不解。你倒是说明白。”
第38章 容裔叼住壶嘴,就着云裳……
“什么叫攀上了高枝, 我攀上了哪条高枝,你倒是说明白。”
云裳眼锋睨向王氏,后者嘴皮子下意识打个哆儿, 心里话全秃噜了出来:“……你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把府上的名声都带累了,外头传什么闲话的都有, 你……”
“名节礼教?”云裳长身而起,襟袖翩然若飞, 眉宇间的不屑一顾溢于言外, “又有何用。”
“你……”王氏没成想从这么乖巧的姑娘嘴里听见这么样叛逆世俗的话, 急得口不择言, “姑娘的娘亲去得早,是以姑娘胆大妄为不懂事, 这诺大王府到底需要个长辈支撑!”
“住口!”
“放肆!”
“姨母!”
这三声分别出自窃蓝、华山与华蓉之口——连华蓉都知道那华夫人是华年心头一根刺,平时在府内谁也不敢提及的,暗道姨母这下真过犹不及了。
原已转身打算回房的云裳, 闻言生生定住脚步。
需得极敏锐的目光,才能看出女子浑身都在轻轻发抖, 倘若目光有实质, 便应如此般沁寒如冰:“你也配提我母亲?”
华山冷声道:“王夫人失言了, 来人, 送她回院子冷静冷静!”
鸣珂院里外人等于是被变相禁了足, 只等到日子卷包袱走人, 下人们见识了平素好声好气的大小姐这般霹雳手段, 都不敢忤逆。
窃蓝心疼姑娘气白的脸,回屋后连忙酽了杯浓茶为姑娘顺气。
云裳捧着那暖热的杯壁半晌没动,回过神时轻问了一声:“华蓉还跪着呢?”
听见窃蓝说是, 她双眸有些失神,“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是从听见“姑苏云家”伊始,便有些失控,回来又见华蓉素日作张作致的那副面孔,觉得心寒,再后来……
娘亲怎能让那些人放在嘴里说?
窃蓝听见姑娘的话摇摇头,对待那起子人,就不能给她们好脸。
只是她有种错觉,姑娘从前做事不这样锋芒毕露的,似是在那汝川府多待了两天,决事断情也沾染上摄政王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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