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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汝这话别学啊,你娘他们家不是人,前脚客客气气送我出门,后脚扯了一尺白绫就要你娘自尽,说什么要保全云家名节,呸,娘的娘他姥姥!
    “——宠汝不许学骂人话啊,你别怕,不是有爹呢嘛,你爹我转身冲进去就把人抢下了。他们还不肯放人,尤其那长着张苦瓜脸的老货,说什么云家的女儿,清白来清白去,放她的狗臭屁,是清白的用得着拿死证明吗!
    “总之我将你娘抢出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能说死就死呢?我告诉她,她想去哪想嫁何人我都包办,她若不嫌弃,认我做个干爹都成。”
    星穹低,槐荫凉,迟暮将军捋了把脸,蹭着小闺女的羊角辫,像个丢了糖的孩童一样哽咽。
    “云娘跟了我,从没嫌弃过我比她大二十岁,从生到死,都说我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碎,好景不长久,那几年楚国四方皆乱,他没法将这么打眼的美人安置在哪儿,只好带在身边流离,她娇生惯养的身子就是这么拖垮的。
    她被家族舍弃,没等到丈夫封公荫妻,没享受到与夫女阖家团圆的喜乐。至死不称姓云,背负心头污名落棺于九泉之下。
    青梅已老,风吹不散长恨。
    “他们还敢找上门来……”
    云裳醉了,软袖胡乱地擦着眼睛。爹爹说娘亲临死有话,所以他留了云家满门,与姑苏云家多年没来往,不是他菩萨心肠容得人,是因一动念便会见血光,一屠门便是鸡犬不留。
    云胡不喜?云娘不喜。
    云裳心同此理。若非往事揭开,她都不知自己内心也埋着这样可怕的念头,她虽提不动刀,但——
    “我能骂死他们的……娘的娘他姥姥……全套的鬼谷说衡术在这等着呢,骂他们个狗血喷头、头破血流、流、木流牛马、马马虎虎……”
    倒向硬木桌子的脸颊被一只手轻轻托住,继而云裳整个醉软的身子都被那玄蟒衣袍拥在怀内,叹息如梦:“这姑娘受了什么委屈,醉里都骂起人来了?”
    窃蓝晚伸手一步,便被形如鬼魅的摄政王钻了空子,惊诧不定:“你、您……”
    容裔早来了,在隔间儿不但听见了有琴颜学他说话,还听见了云扬那档子事儿,腹诽自个的汝川府什么风水,看好的几个青年才俊全他妈惦记本王的人。
    他将云裳小心扶正,看着女子揉红的涣散目光,心腔空旷着牵扯丝丝缕缕的疼。
    ——什么样儿的委屈说不出口,要这般借酒浇愁?
    “天大的委屈也不怕,”他咬在她耳边道:“有我在呢,老天爷也欺不了你。”
    云裳醉得人事不清,还哼哼唧唧仰脖往嘴里倒酒。
    容裔伸手拦下云裳抱在手里的酒壶,谁想这姑娘说是浑醉了,还知道藏私,皱眉嘟哝:“没喝完呢,还有一口……一口是一口,两口是两口,谁要喝不完,罚他打手手……”
    窃蓝替姑娘发窘,连忙要将姑娘接过来,未料容裔先她叼住壶嘴,就着云裳的手,仰头将小半壶剩酒一口干了。
    一线酒水顺着男人的喉结淌入衣领,羁野低溢的声音不知是哄是笑:“我替你喝了,乖乖回家去吧。”
    人皆道妙色评主饮梅必醉,殊不知汝川王平生不饮梅子酒。
    窃蓝目瞪口呆地揽过姑娘软泥似的身子,听容裔嘱咐一句:“今日事不必告诉她。”
    窃蓝下意识道:“醉后的事姑娘不记得。”
    容裔本来准备走了,闻言滞步回头:“做什么都不记得?”
    看见小武婢警惕皱起的眉眼,容裔大笑,“好生照顾她。”言讫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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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来,那华家姑娘真是她在外生下的孽种?”
    “母亲。”云扬被这难听的字眼激得眼皮跳,心头替大姐姐发酸,“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人家现是聿国公府的千金……”
    月支氏顿住南山寿星拐,重重哼斥一声,“盛世儒门,乱世国公。当初他将我云家女儿诓走时不过是个兵痞子,二人苟合在外,更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有你三叔的腿怎么瘸的,吾儿忘了?”
    云扬苦涩不能言,有点后悔未思虑周全之前便将此事告知了母亲。
    “这姑娘……”月支氏斑驳的霜眉紧锁,“就是你说的前段日子与摄政王纠缠不清的那个?瞧瞧,身不修不足以立世,礼不教不可以传家,娘是如此,女儿还是如此,老身的话可料错过半分?——檎果,备轿!”
    “娘,您要做什么?”
    “老身半世悔愧,便是生了个不知耻的女儿有辱门风。华家那丫头若还想认我做外祖母,便断断走不得她娘的老路,再坏了云氏的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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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酲醉后头疼如裂的滋味,云裳当真尝一次够受一次,饮了一碗醒酒汤,才问清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窃蓝拧了热帕子道:“姑娘上回酒醒,也赌咒发誓说再不碰青梅酒了,这回可得想个新鲜的誓头儿。”
    “好姊姊,您嘴下留德,饶了我这回吧,往后真不喝了。”
    云裳讨饶,接过帕子敷脸,湿濡的热气将数落声蒸腾得不真切,忽一耳朵捕捉到“摄政王”几个字,她撕下帕子,露出水色红润的脸:“你说什么?”
    窃蓝当然不可能听容裔的,他叫她隐瞒便隐瞒,将酒楼上摄政王出现的事尽职地对姑娘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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