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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动了动嘴唇,听见容裔径先哼了一声,威沉的声音搔得她耳眼发酥,“讹人也没这样的,回头在华府出了事,难不成还连累华小姐害死了人?”
    云扬心系老母,听不得死字,又不敢反驳摄政王,只能对着华云裳请求:“姑娘,我明白姑娘心头有大委屈,但请看在家母年事已高的份儿上……她此时当真不能轻易挪动,求姑娘救人一命,可好?”
    “好笑。”容裔像和这家人杠上了,半点不为所动:“当初你口中的华姑娘同样受伤不可轻易挪动,本王这才就近带她回府,怎么就成了尔等口中的行事不检?噢,等你们出了事,又反口变成年事已高、请看薄面,本王倒不知,谁家薄面脸皮能厚成这样?”
    云裳睫毛轻颤,在敏感的掌纹留下痒痕。
    他不客气甚至称得刻薄的一字一句,都是在替她讨回公道。
    清凛的蔻木香带着窝心的暖意,一缕缕往她心臆里淌。
    云裳费了些功夫才将那颗飘忽无迹的心按捺住,扳开容裔的手掌,看清堂下倒地的老人和混乱的家眷,淡淡吩咐:“华伯,将人安置到东厦,请崔医士来瞧瞧。”
    她不是月支氏,也不想成为月支氏,即便心中有千仇万恨,做不出取人性命的事。
    容裔怜惜瞧着他的小姑娘,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前世那个口不能言的华云裳。
    如果没有重来一回的机会,他不会多事去查云家的旧事,也就不会得知那失智的姑娘心里压着这么一桩陈年冤屈——那她会怎么样呢?
    容裔再一次发现自己的混账,前世他白白娶了人家姑娘,却连早逝的岳母是什么人都懒加过问。
    那么个看见一朵花凋零都会委屈不已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住这些?
    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正与云裳的目光相碰,后者倏尔惊触:又是这样的眼神。
    许是方才他给的安全感太真实,让云裳几乎下意识想问:你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定了定神,屈膝真心实意地向容裔道谢:“今日之事多谢王爷。”
    一码归一码,她谢的是容裔给她的这份体面,不是她自己需要,而是一个至尊无匹的人开口替母亲证明:一个女子被人所欺,并非她的过错,一个女子被人光明正大地追求,也绝非是她没有廉耻。
    女子生于世行于世,亦可如男子般坦荡无瑕谪。
    她清漪动人的目光坦荡无瑕地看向容裔,“我送,九爷出门。”
    容裔错愕一瞬,继而目光大动,“叫我什么?”
    “……”认真道谢全无他念的云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当先引路。
    容裔两步跟上,迫不及待地追着说:“我没听见,你、能否再唤一声,或是像咱们上次说好的,叫我声……”
    “……”云裳恨不得收回方才那番感动。
    ·
    摄政王如何喜出望外且不提,他登门向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求爱之事,却如他所言,未出三日广传九州。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东宫,容玄贞大发脾气,盯着御书案上那方绣着“汝”字的香帕,霍然攥进手心,眼里直将冒出火来。
    “岂有此理!他不但要夺孤的江山,还想抢孤看中的人!”太子失控的低吼如同困兽,“凭什么,孤有仁德之名,万乘之兵,凭什么还要继续容忍他!”
    “殿下稍安勿躁。”谢璞在墀下安抚,“眼下便是殿下小束冠,接玺印,四方藩属前来朝拜。只消等到殿下手中权力稳定……”
    “等等等!母后让我等,相国让我等,你谢幼玉还要让我等!”
    容玄贞随手扯下腰边玉佩掷到谢璞脸上,冷笑:“别当孤不知你心里想什么,你趁早歇了那份儿从中得利的心,孤吃不着肉,能轮着你喝汤?!”
    谢璞被这过于粗鄙的话斥得一愣,两谭盛着墨的渊眸深了下去,身体却驯服地跪下,一言不发听着太子发怒。
    “母后还想让我娶华家的二姑娘……”容玄贞神经质般地念叨,“那个相貌平平的女子,比她姐姐云泥之差,岂能入孤的眼!”
    西宫之中,婉太后也被摄政王出人意表的举动将住了军。正巧“芭蕉喜”回报:聿国公府二小姐似被软禁了起来,这消息更在婉凌华心上蒙了层霜。
    “华年前脚才走,那从江南接回来的丫头就容不下义妹了?”婉太后捻着手里的玳瑁棋子儿,凤眸蕴着精光。
    “还是华云裳已经和摄政王联手了?一旦华蓉从华府除名,国公府诺大的产业便都成了他们的……”
    思及此处,婉太后“哗啦”一声拂乱棋盘,冷眉峻目地召内官拟下一道懿旨。
    不止东西两宫,连民间都风传此事,将摄政王追求华小姐的誓词添油加醋,直把二人一个比作风流贵介,一个比作国色天香,话本子卖到洛阳纸贵,戏折子唱到耳熟能详,甚而一度兴起了男方提亲前必要亲身上门,当众向女方赋一篇情誓辞的风潮。
    等这件新鲜事传到漠北,华年才带兵在边营安扎妥当。
    夜里摸不着女人的青瓜蛋子们围着篝火,敲盔鼓槊含酸带笑那么一编排,被华大帅一人拎着一条腿倒挂在了白杨树上。
    副将张云良听着一片哀嚎捡笑话,“该,让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瞎嚼舌!你们知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那是里头那位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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