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同不解:“查那位小公主也罢了,眼下怎么连自己媳妇儿都查?”
“闲着也是闲着。”
沈玄同凝了他一眼,落下一子后,提醒道:“你在查的事,锦衣卫、暗卫也在查。”
顾岩陌并不意外,“想到了。”
“那就好。”
一局棋到中途,有身姿矫健的人疾步而来,恭敬行礼后,对沈玄同道:“帮主,夫人在找您,快些回去吧?”
沈玄同面无表情。
顾岩陌少见地现出幸灾乐祸的笑。鲜少有人知道,威震四方的漕帮帮主,怕媳妇儿。他抛下棋子,“那就回吧,改日请你喝酒。”
沈玄同瞪了他一眼,却是顺势起身,“成,那我走了。”
离开护国寺,坐在马车上,顾岩陌取出信函,看过之后,深缓地吸进一口气,现出喜悦、怅惘交织的笑容。
是她。晚渔就是临颖。
感觉上,他从无病一事发生当日,便已确定,这几日耐着性子从方方面面寻找证据,是理智使然。
对她,感情用事是自取其辱。当然,理智行事也没用。
她不会承认。
可那些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她在,还在,已足够。
回到家里,进了听雪堂,进之事无巨细地禀明傅家这两日的情形。
顾岩陌听着,心生笑意。
进之饶有兴致地道:“三少爷,我们要不要帮少夫人加一把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顾岩陌摆一摆手,“不可。我们掺和进去,这事情就没意思了。”停一停,说起晚渔做生意的事,“少夫人所得的五千两黄金,兑换成银票没有?”
进之忙道:“早就办妥了,已经入了盐运一档子买卖的账。”
顾岩陌颔首,“备好文书。日后,关乎少夫人的事,都要公事公办。”她高兴了就给人恩惠,却绝不接受别人白送的好处。
进之称是。
顾岩陌找出一份已经陈旧的请帖,又亲笔写就一份请帖,放入信封,密封起来,交给进之,“下午送到傅家。”
同一时间,许世长走进御书房。他被恐惧的感觉抓牢,脚步十分沉重。
皇帝最宠爱的临颖公主生前针对他放过什么狠话,他一清二楚。近来皇帝因着丧女之痛,连朝政都懒得理了,找由头传唤他,该不是要让爱女说过的话成真吧?
皇帝正一目十行地阅读锦衣卫与暗卫昨夜送来的关乎临颖、傅晚渔相关的查证、探听密报,眼中闪烁着一种很奇异的光彩。
站在一旁的冯季常却满脸担忧:自昨夜到此刻,皇上不眠不休地阅读这些东西,结果让他满意还好,要是让他失望,保不齐就要病倒在床。
许世长到了御座近前,行大礼请安。
皇帝看也不看他,单刀直入:“要你看的脉案,是何结果?”
许世长如实道:“两位殿下患的心疾,有前例可寻。据草民所知,有几个前例可证明,这种病症是隔辈传。而这种病症,因着前无对症良方,加之发病时间短暂,在当世,无人可医治。”
皇帝睨了他一眼。
许世长一阵心惊肉跳,担心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施以酷刑。
皇帝却是话锋一转:“你这种不走正路的医者,可曾见过一些奇闻异事?——譬如借尸还魂。”
许世长只觉背后嗖嗖地冒着寒气,却不敢不照实回话:“这类异事,草民曾在私藏的闲书中看到过,在当世,只道听途说过几次,不曾亲眼得见。”
“所谓的闲书,可还在手里?”
“……”许世长有点儿懵,“在一所居处的书房。”
“属实?”
“属实!”
皇帝又一次换了话题:“傅晚渔找到你及之后的事,细细与朕说来。”
这些垂问,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许世长腹诽着,面上却不敢有半点儿含糊,据实禀明。
皇帝听了,结合着手中密报,神色很是拧巴:一时愉悦,一时哀伤。
最疼爱且不可失的女儿,还在。
那个小兔崽子,明明还在,却没做过任何一件接近皇室、见到他的事。
皇帝闭了闭眼,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要避免伤到她,是以,缓声道:“你尽心为威北候世子疗伤,待他痊愈,朕必有重赏。”
许世长喜出望外,叩头谢恩,继而告退出门。
皇帝看着手里的密报。是关乎威北候府这几日发生的事。
他越看越生气,到末了,将一叠纸张重重地摔在书案上,起身离座,来来回回地踱步。
这是手持名剑却杀鸡的事!
他的临颖,何曾纡尊降贵地处理过这种事!?定是被气急了吧?
那他寻个由头将威北候处死好了。
不……不行,也不对。女儿这样做的根本目的,是要收拾威北候,却也是为着与贾府撇清关系。
而且,临颖最擅长的就是钝刀子磨人,他要是咔嚓一下把人宰了,她定会觉得不解气,要气闷一阵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如愿。不干涉。
思及此,皇帝的眉眼舒展开来,回身落座,吩咐冯季常:“明日,传傅晚渔进宫。”
冯季常恭声称是,可是,下一刻,皇帝就改了主意:
“不妥,让她到临颖公主府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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