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作孽,”董昕用只有彼此可闻的声音道,“为何要养那么多死士?”
“应该是留着帮我应付战事。”皇长子笑容苦涩,“在她,又能怎么着?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养兵。”
也对,哪个皇子都想手里有一支精锐队伍,为此才拉拢官员,为此才敛财招募死士。有些勋贵之家暗中的人手,也不少,也不输暗卫锦衣卫。
这种话题,让皇长子尴尬甚至难堪,便有意岔开了话题:“长公主对你——不好吧?”
董昕想了想,“还好。她想的,和寻常人不一样,我们这些孙辈的女孩子,是留着派上用场的棋子,在有归宿之前,离开董家之前,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皇长子凝着她,半晌,微笑,“是该这样看待。”
董昕回视着他,目光平和。
“我会对你好,不利用的那种好。”他说。
“那,”董昕对他牵出一抹微笑,“我得惜福。”
“我才不信。”皇长子蹙眉,“大事小情的跟我拧着。”
董昕横了他一眼。对她好,也不至于在人前也不掩饰吧?她到底是曾觊觎过顾岩陌的人,脸皮要厚到什么地步,才能当着人接受他事无巨细的照顾?终归是不自在的,他却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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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古老的村落,荒凉,空无一人。
顾岩陌与随从去往村落,陆续有顾、傅两家的护卫出现,告知探听到的消息便加入队伍,逐步集结近百名。
雾有些浓了。
好天气。
今日之前,顾岩陌已经几次遇袭。对方自然没得手,一次比一次人手多,伤亡一次比一次重一些——这是顾岩陌有意为之,只是要他们不能如愿,持续加重损失,却没哪一次赶尽杀绝。
因为死士还不够多。
在这样的过程中,激起对方首领全部的杀意、怒气,召集足够多的人手,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思前来,是他的目的——若一路都是每次除掉三五十个、百十来个地磨烦,着实没意思,也忒掉价了。
他可是奉旨出来办差的,不是来让人看笑话的——屡次被暗杀,昔日袍泽若是听说,担心之余,不定要笑成什么德行。
五行镇魂碑建在村落入口,比起山中别处,地形算得开阔。
一行人在距离镇魂碑一里路左右停下来,燃起篝火,歇息,进食,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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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成是追随皇后二十余年的人。皇后在外面的一应事宜,多数由他打理,这死士统领,他自然是当仁不让。
他很清楚,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招募培养多年,只得三千多名死士,皇后已经交出去大半。好在余下的人手,资质更胜一筹。
皇后针对顾岩陌对他下发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定然掌握太多秘辛,断断留不得。
偏生那般可恨,他几次派出人手袭击,都未能成事,顾岩陌简直是轻轻松松便将人给他打发回来。
这样的经历,一次两次已嫌多,渐渐的,他心魂开始被屈辱兼愤怒的感觉折磨。
而更重要的是,用不了几日,顾岩陌便要离开地势险恶的山林,走官道回京,他们想再下手,难上加难。
时间不多了,意味的是机会也不多了。
成败只在今夜。
齐成还是很有信心的:九百死士,又有他亲自督战,加之已反复踩点儿,就算他顾岩陌身怀绝技身经百战,在兵力过于悬殊的情形下,只有死路一条:顾岩陌身边临时最多能凑足一百人,这是他确信无疑的。
夜色更深。
齐成疾行在路上,赶往那座镇魂碑。
同一时间的晚渔亦然。
临近镇魂碑,齐成遥遥望见,百十来个人燃了几堆篝火,正神色闲散地谈笑着。
齐成唇边牵出一抹狞笑,情形在他预料之中,也就是说,局势在他掌握之中。
待得人手全部抵达附近,形成一个包围圈,齐成向空中射出一支鸣笛箭。
箭支悦耳响亮的声音尚未消散,死士便已齐齐冲向顾岩陌所在的位置。
顾岩陌和手下临危不乱,即刻从容应敌,且战且退,退往镇魂碑里的荒村。
齐成眼见成事在望,愈发迫切,号令手下全力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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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只闻呼吸声和脚步声。
越是趋近镇魂碑,晚渔越是急切。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寻找声响来源处,望见的是冲天火光。
不可能有人纵火焚烧丛林,所以,是有人用到了□□,还不是寻常的手法。
战事瞬息万变,不论规模大小。所有好的坏的猜测,在自己没有参与战局的时候,都是不能成立的。
所以晚渔一言不发,带领人手继续前行。
他们趋近镇魂碑的时候,隔着雾气,见到冲天的火光、浓烟,听到激烈的打斗声、痛苦的呻/吟声。
晚渔手中长剑出鞘,“上!”随着一声令下,一行人蝶燕般飞掠过去。
齐成的死士,之前被诱入阵中,或落入埋着炸药的陷阱,或被连发的冷箭击中,伤亡过两成。此时,余下的二百多人,丝毫没受影响,不忘任务,出手便是凌厉的杀招。
裕之和傅家护卫见到晚渔前来增援,俱是忙里偷闲地出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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