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连忙快走几步,“长宁,你总算肯见我了。”
晚渔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您这样等着,我不见也不成。”
长公主忙道:“先前你讲情的事,于我是大恩,我不可能不放在心里。”
“放在心里了?”晚渔眯了眯眼睛,无意耽搁时间,便直来直去,“想怎么答谢?又想将您哪个孙辈的闺秀送人?”
“……”长公主的笑脸僵住。
“又或者,我身边有人姻缘受阻,您可以用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帮衬?”
一句话戳到了长公主的痛处,“你是说……”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晚渔语气淡淡的,“我不想见您,是自知与您这种人无话可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长公主惊惶不定地看着她,另一面,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晚渔了然一笑,“放心,道不同的人,我绝不与之共事。您把我惹毛了,我杀了董家满门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把您惹毛了,怕要以后三代都要为点儿莫名其妙的恩怨纠缠不清——何苦来的。”
长公主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中惧色更深。最让人害怕的,不过就是无所求的人。无欲则刚。
晚渔将话挑明:“您是皇上的姐妹,这么多年,也算是安生,没给他添什么乱。您治家的法子,我不认同,但好些门第与您相同,把女子视为工具,我改变不了。
“只是想来好笑,写女训、女戒的是女子,在内宅自以为是摆布弱女子命运的亦是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不通。
“幸好董昕底子不错,不然,她这样的棋子,会成为我施加给您连番重创的开端。”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当时皇后逼得紧,我便真的乱了方寸。”长公主眼含愧疚,“你之于皇上,是能取代临颖的人,我如何看不出?不是到了以为万不得已的情形,我怎么可能会用赌上你的安危?”
晚渔凉凉一笑,“说起来都是合情合理的话,你早在所谓万不得已的时候,便想好了今日这番说辞吧?”
长公主哽了哽,“你别这样说话。我不明白,曾经的凌君若都能成为你的手帕交,都能得到你全然的体谅,你为何就不能体谅我?”
晚渔真的笑了,“你要棋子害我性命,夺我的位置,我还要体谅你,长公主的头脑,果真非寻常人可及。”
长公主立时气馁,终是道明初衷:“其实,我就是想问清楚,你想怎么发落我。我隐约猜得出,有些整治皇后的法子,是你的主意。”
“你觉得该受怎样的发落?”晚渔淡淡反问。
长公主敛目,不说话。
“你自己看着办。”晚渔道,“我这一阵总在头疼:你要是死了,董阁老还得为你守孝,平白耽搁三年光景,偏生他又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你要是不死,我又不好把对付皇后的那一套照本宣科——没新意的事儿,我懒得做。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我重新琢磨一套对付你的章程?”
长公主听完,不消片刻,已是面无人色。
晚渔不再言语,凝住她,片刻后转身离开。
两日后,长公主上表,恳请皇帝同意她去护国寺带发修行,日夜为家国诵经祈福。
皇帝准了。
他与晚渔对这结果都很满意,症结就在于晚渔曾提到的董阁老,那是个聪明人,是很有能力的一位阁老,眼下朝堂需要的,正是这种人。
这天,晚渔给无病储备了好多小肉干,又给父亲做了六菜一汤,盘桓到下午,才道辞回府:“明早我直接去雨花阁。”自回来之后,她就接替了父亲,指点六皇子的功课。
皇帝笑眯眯地说好,亲自送女儿和无病出门。随后,冯季常主动请命送长宁郡主,皇帝自然说好。
往宫外走的路上,冯季常悄声对晚渔道:“前日夜里,淑妃娘娘来找奴才,说了些事情。她说凌家有人贼心不死,对您和顾将军存了报复之心,她起先没当回事——估摸着是乐见其成吧,可这一段看下来,她真怕了,说已经在书信里要死要活地闹过了,打消了他们的妄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渔笑道,“谢谢您。”
冯季常却不敢居功,“奴才是想着,您得跟顾将军透个话儿,得防患于未然不是?”
晚渔笑容又添三分真挚,“您说得对,我回去就跟他说。”
冯季常放下心来,恢复了一贯的乐呵呵的样子,一面走,一面逗着无病。
无病早就跟他熟稔了,很给面子,呼哧呼哧地和他闹作一团。
晚渔见到顾岩陌的时候,把冯季常的话复述了一遍。
顾岩陌就笑了,“他不知我底细,你也不知道?沈玄同又不是白吃饭的主儿。”
“……?”晚渔看着他,困惑地眨着大眼睛。
顾岩陌用指节敲了敲她脑门儿,“盯着一个凌家而已,又不是大事。该办的,沈玄同都办妥了,不用担心。”
“……好吧。”她鼓了鼓腮帮,“倒是早说啊。”
他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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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惊雪,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冬日。
晚渔觉得,自己胖了些,也不知道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还是胡吃海喝的缘故。
兴民事一节,董阁老不知是从何处考量,反正是心意坚决地做了领头羊,且做得特别好,粗粗估算一下,便知今年国库不再是亏空的情形——在眼下,这就该知足了,毕竟,在以前总是欠着账似的过日子,这上下无账一身轻,且动力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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