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前不久荣升为王太后,王国最为尊贵的女人的寿辰。皇宫里大摆宴席,庆祝王太后的诞辰,王公贵族全都到场,平时养在闺中甚少出门,够资格出场的贵女千金们也都跟父母,坐着华丽的马车来到皇宫参加宴席。被繁琐的规矩束缚的有些死气沉沉的皇宫像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活络热闹起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气氛。
对于服侍的宫女而言,今天需要更加小心,宫中贵人多了,小小的宫女谁也得罪不起,做事越发紧张谨慎,不敢出一点差错。
唯有一处地方格格不入,张灯结彩的热闹被隔离在宫殿外,长长的轻纱轻飘飘垂下,清冷的夜风习习吹拂,少女一样优雅的撩动轻纱。空荡荡的寝宫内幽暗一片,只有偷偷溜进来的几缕月光,长期无人居住而缺乏生气,似乎主人死后,这座华丽的宫殿就被遗弃了。
高大的镜子中映出人影,明明是缺乏光线的阴暗地方却清晰的显示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诡异的毛骨悚然,也许,她的身体在发光,淡淡的,朦胧的。
莫邪黑色眼睛安静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熟悉的脸孔,陌生的眼神,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可以这么冰冷疯狂,黑暗,愤怒,憎恨,但是一眨眼,就好似错觉消失了,只余下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死气沉沉。消瘦柔软的小手按在冰冷的镜面上,好似两双手掌心对掌心,镜中映出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半身,弥娜。
“弥娜,我的半身,为即将到来的复仇盛宴感到兴奋吗?可怜的孩子,压制住从地狱带出的□力量就已经拼尽全力,连让意识保持清醒都很勉强,更别说做些其他,不过,能够亲眼看见憎恨的人跌落地狱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不是吗?母后的死我一点都不愤怒,更没有怨恨,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呀。”莫邪神色愉悦,一点没有从地狱回来的复仇者应有的愤世嫉俗以及偏激疯狂,优雅的姿态和弥娜如出一辙,完全不因身上单薄的白色单衣而打折扣,尊贵威严的气势浑然天成。
镜中的人被莫邪轻淡的话激怒一样露出愤怒不解的神色,弥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通过眼神表达情绪,就像过去的莫邪一样,不知该不该感慨风水轮流转。看见镜子中,明明是自己的脸,眼神却那么陌生,就像另外一个人,就算说话证明镜中有同样举动的人影就是自己也抹消不去那抹异样的违和感,而这份不协调只有自己才能发现,任谁都会紧张疑神疑鬼吧?露出这样明显的马脚,莫邪只有过一次,然而现在弥娜却不需要费心掩饰。
面对弥娜的愤怒不解,莫邪轻轻一笑,没有再做解释。对她来说,那个女人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从别人口中听过来的早已死去的人,对弥娜来说却是寄托了太多软弱情绪的神圣存在,再怎么早熟也只是一个孩子,骨子里的稚嫩软弱尚未完全褪去。
“仇人是同一个,目的相同不久行了,我以为你早该明白。我们是最亲密的存在,但是心灵依旧不相通,不看镜子的话几乎就察觉不到另一个的存在,不论是快乐还是悲伤,另一种程度上的可悲。”莫邪按在镜面的掌心抬起,沿着镜中映出的脸缓缓勾勒,轻声喃喃,“这道维系我们之间沟通的桥梁,也如幻觉一样脆弱。”
镜面毫无预兆龟裂,蛛网一样的纹落布满整面镜子,映照出的脸孔变得凹凸不平。
“……唯有这里是真实的,”莫邪单手按住心脏,轻声说:“她夺走的不止是你的生命,那条命,也是属于我的。我不会忘记的……怨恨早就淡了,吃过更多的苦头发现,那些以为刻骨铭心的憎恨不算什么,只为了复仇而回到人间不会很悲哀吗?她其实没那么重要,让我念念不忘,执着到经历再多的痛苦也要把向她复仇排在第一位。”
冰冷的石棺,渐渐稀薄的氧气,一点一点感觉到生命流逝,痛苦的窒息在沉重的石棺中,冰冷的温度传递到皮肤,将血液都要冻住似得,渴望活下去却不得不死去,血色的泪水流出眼眶,狭小的空间内虚弱无力的手最终停止挣扎。
莫邪闭上眼睛,回忆死去的那一刻,她拼命的向神乞求,渴望活下去,渴望自由,最后死亡还是来临了,那种绝望让灵魂都颤抖不已。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千锤百炼的坚韧心灵连自己死亡的回忆都可以毫不动摇的细细咀嚼,回忆那个时候的绝望痛苦,清楚明白自己要那么做的原因,只是记仇而已,让对方也好好感受一下曾经施加给她的痛苦绝望,接下来会怎样她就没兴趣了。
欢快喜庆的乐声远远传过来,宴会正式开始了。
“好像开始了,人都已经到齐,这场庆祝,一定会前所未有的热闹难忘!”莫邪轻轻绽开的笑优雅柔和,语气轻柔,空气中流动的危险气味充满压迫力。
莫邪站在高高的宫殿顶上,俯视皇宫,看着宫女来去匆匆,看着皇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看着王太后端坐主位,雍容华贵众星供月,众人小心翼翼的奉承,讨好巴结,当真是风光无限好不得意。
白色的单衣在夜晚凉凉的微风中飘摇,长长的头发微微凌乱。莫邪漫不经心的语气似乎透出嫉妒,“好热闹,一个人的生日却有那么多人来庆祝,仿佛过节一样,弥娜的生日却从来没人庆祝,也没人敢庆祝。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没有比今天更合适了吧,你觉得呢,弥娜?”状似自言自语的话理所当然没得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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