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是一片灿烂春光。
桃花树争奇斗艳,于微风中摇曳,日光蔓延其上,更增几分绚烂。
杨令虹的目光从花树上移开,渐渐下移,只见门后大路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另有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手提驸马,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她眼神呆滞了。
那女子抬头往外望去,恰巧与她双目交汇。
弯眉秀目,眼含春水,好一个琦年玉貌的绝世佳人,杨令虹猛地打了个寒颤,这人——居然是她自己!
猛然间瞧见这么多人围在公主府外头,她自己的身体显然也极为诧异,迅速将驸马往地上一扔,双手于小腹处交叠,微微垂头,面庞含笑,款款走下台阶。
她行得端庄优雅,不紧不慢,杨柳细腰裹在葱白衣裙中,透着弱不禁风的意味。
若非她手提驸马踹开大门的场景太过深入人心,杨令虹几乎以为刚才那惊人场面是场幻觉。
公主府下人跪了一地。
按理说,身为颜庄,面对宫里的主子,杨令虹该下马行礼的。然而她瞪着那女子,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了。
这是谁?
谁在她亡故之后,占据了她的身子?
幸好她出于谨慎,没在东厂里说长公主已死,不然今天真不好收场!
杨令虹心头怦怦直跳,转扳指的动作越来越慢。
她的身体纤纤作细步,袅袅婷婷,一直行到她马前,仰头望着她。
“不知厂臣今日使人围了我的公主府,意欲何为?”她的身体开口问道,神色自若,声音温和,仿佛真就是杨令虹本人。
杨令虹这才反应过来,翻身下马,意欲行礼,却被自个儿身子虚扶起来。
“厂臣可有难言之隐?”
她的身体眉眼含笑,平易近人,似乎对她并无恶意。
可杨令虹却莫名的,从她身上觉出了几分尖锐的戾气。
这个进了她身子的孤魂野鬼,除了踹门外,言行举止居然叫她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身为真正的上昌长公主,杨令虹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同样捡起了得体的微笑,与她对视。
“这……”
她刚开了个口,就说不出话来了。
颜庄是个宦官。
再有权势的宦官,也不能弥补身份上的缺憾,他见到宫里的主子时,是要自称“奴婢”的!
杨令虹岂能张得开嘴?
她的身子抬手轻抚鬓发,纤细的手指微微翘起,笑容里多了几分讥嘲。
“怎么,厂臣莫非不愿告知于我?”
这个占据她身子的人,大约是个女人。
男人,怎么可能走出那样绰约多姿的步子,露出这样娇俏的神情?
男人她还怕一点,既然是女人,多半见不到掌管东厂的颜庄。
那她暂时不必逼自己口称奴婢了,还能有一些时间说服自己。
杨令虹含笑道:
“殿下说笑了。庄怎敢隐瞒殿下?昨日听说驸马苛待殿下,致使殿下身体虚弱,唯恐您出事,故而庄今日点齐人手,意欲捉拿驸马审问,不想却惊动了殿下。”
面前的魂魄果然没有听出不对来。
她低眉,做出无奈的模样,叹息道:“驸马确有无理之处,不过是我们夫妻间小打小闹,自己解决便是了,多蒙厂臣挂怀,亲自跑这一趟。”
在杨令虹如临大敌的注视下,她的身子微微颔首,邀请道:“还请厂臣留步,喝杯茶水再走,也好叫我答谢厂臣的关照之恩呀。”
第4章 交锋 你到底是谁
这到底是谁?
怎么和她这么像?
要不是她清楚自己借尸还魂了,还真认不出面前的上昌长公主是个假货!
然而形势不容她多想。
杨令虹松开缰绳,任凭随侍之人接去,假笑曰:“承蒙殿下厚爱,庄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
面前占了她身体的魂魄微微侧身,左手微抬,笑不露齿,当先往府中走去。
杨令虹跟在后头。
她就不信自己辨认不出来了!
走过那几个门房身边时,她的身体停下脚步,目不斜视,神色平静地发落道:
“厂臣听了传言便急匆匆赶来护我,是府上贵客。尔等无理,这便收拾收拾回家去吧,本公主不想再看到你们。”
杨令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她打着哈哈,和这人虚与委蛇:“蒙殿下高看,庄感佩于心。”
她的身子和蔼地说:“厂臣休要过谦,家仆无状,叫厂臣见笑了。”
杨令虹更加确定了。
此女必定是从高门大户出来的人,礼仪之完美,态度之平和,行动之绰约,宛然一个皇室公主的模样,和自己差不多,说不定还是世家姑娘。
可世家贵女擅长武艺的并不多,说不得,此女便是先太后常氏家里的人了!
等她办完事,须得查查常氏女儿里头有谁过世了。
杨令虹跨过门槛。
两扇大门已经踢坏了,她有些心疼自个儿的身子。
常氏女子们从小练武,骑马射箭,平素力能扛鼎。可宫中规矩要求女子们贞静自持,她素常连放风筝都少,身体脆多了啊……
满地人呻/吟着哆嗦。
杨令虹垂头看去,除了一些丫鬟打扮的人以外,居然还有她婆婆,以及婉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