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好事,哭什么?仪仗来得突然,想必是厂臣对太妃说了什么,他们两个一片好意,您岂能红着眼眶去见太妃?”
杨令虹破涕为笑,拭泪道:“我这是高兴的。”
怎能不高兴呢。
熬了三年时间,如今终于看到几分浮出水面的希望了。
她揣着一肚子的话想要对颜庄诉说。
在来到宫里,见到太妃时,杨令虹反而忐忑不安起来。
太妃手边早已没了奏章,笑着向她伸开双臂,唤道:“虹儿来了,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这亲切的责怪,酷似阿娘的呼唤,从这其实较为陌生的女子口中传来,再想起白月的话,杨令虹再也压不住泪,且哭且笑着扑进太妃的怀抱。
她以为以朱太妃的脾性,或许会训斥自己哭泣,做不成强硬的女子,谁知太妃顺势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后背,轻柔地道:
“乖孩子,你受苦了,若不是颜庄,我竟然还不知道呢!”
杨令虹哽咽着说:“厂臣待我极好。”
“颜庄待你好,你能过得好吗?得驸马待你好才行。”
她坐直身体,低着头搅手帕:“驸马不好。”
“圣上那个不省事的,处理得难看,偏他做了决定,一时半刻不能反驳,等以后驸马不听训教,你告诉我,我定料理了他。”
“谢太妃。”
几个穿着官服的宦官等在外头,杨令虹站起身:“太妃,我想去御花园逛一逛了。”
“去吧,算算时间,颜庄大概也在那里。”
一句颜庄,早已勾出了她的欢喜。
杨令虹提起裙子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太妃忽然叫住了她。
“人和人都一样,你弱了他就强了,你强硬,他就避你锋芒,日后驸马对你做什么,不必隐忍,隐忍了才是丢皇室的脸。”
她鼻子一酸,墩身行礼:“谨受教。”
“房里有风筝。”太妃说道。
她便惊愕地抬了眼。
杨令虹在御花园放风筝的时候,还在想着太妃的慈爱,忽听身后传来颜庄的声音:“好一个活泼愉快的美人儿。”
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颜庄赶前一步,搀扶住她。
“我就这么可怕,殿下听见我的声音,就吓得摔了?”颜庄脸上带着笑。
杨令虹呸他一口:“你突兀出声,吓我一跳。”
颜庄未曾收回手,她便也放心地靠在颜庄手臂上,抻了抻风筝线,笑道:“多亏你告诉了太妃,我才离开驸马几日,不用碍眼了。”
“太妃是个和善人,日后你心烦了,只管回宫来住。”
杨令虹点头说好,心里却不这么觉得。
太妃的好,是分人的。
她听说过宫里的流言蜚语,兄长至今不曾册封她为太后的各样原因。
有说太妃因私杀了兄长生母,自己取而代之的,有说她就是兄长生母,只不过兄长被流言蒙蔽了的,有说兄长生母犯事被杀,太妃无辜受怨的。
种种流言其实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这对母子势如水火,而太妃名不太正,言也不太顺地处理国事,至今没出过什么大问题,无一不昭示了她其实并不“和善”。
她与太妃交集并不多,今日所得的好,无非是因为颜庄。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感激太妃。
远处有几个小宫女小内侍说笑着走来,颜庄扶正杨令虹的身子,而后放开了手。
杨令虹心头微微生出几分留恋,拉住颜庄袖子:“厂臣会放风筝吗?”
颜庄愣了愣,回道:“还好。”
“那咱们一起。”
他便笑了,顾及周围来了人,回应她:“殿下有命,奴婢敢不从命。”
御花园茵茵青草,依依垂柳,日光招摇在风筝上,炫目得很。
颜庄拉着线,眯起眼睛抬头,杨令虹只能看到他弧度柔和的侧脸。
宫人们谈笑着走了,颜庄才道:“眼睛晃得疼。”
杨令虹连忙帮他揉。
颜庄便拉了她的手,在眼睛上抹了几下,笑道:“好了。”
两人放了会儿风筝,颜庄念着东厂,告辞离开。杨令虹无心继续,收起线,交到宫女手中,自己去西清宫寻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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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正在批阅奏章,笔尖落在纸上,写得飞快。
看到杨令虹,她笑了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颜庄走了,我自己玩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坐,正好,你帮我捡捡奏章。”
太妃仰头看她一眼,旋即垂了头。
笔尖墨迹于纸上晕开一点。
杨令虹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她依言坐下,为太妃分捡奏章,只听太妃问道:“驸马从何时欺辱你的?”
她轻声回答:“早在没议婚的时候,驸马就贿赂习执礼,打算拿我冲喜。”
太妃“嗯”了一声:“这么说,驸马全家都知晓此事。”
她又问:“驸马除了偷盗抢夺你的东西外,还做了什么?”
杨令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他慢待我,不给我侍疾,我照顾他后半分感激没有,甚至出手推我,整日和婉姑娘在一起,甚至为了她辱骂于我。”
“你又是怎么应对的?”
怎么应对。
不过是忍着罢了。做一个贤惠的公主,妄图得到驸马的心,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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