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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上戴好。”谢九黎的声音里带着一丁点儿得意之情,她伸手拍拍沈雾沉的肩膀,位置没太拿捏准,拍在了他的胸口,“我出去给你念,就不会打扰到其他人了。”
    沈雾沉下意识要伸手抓住她阻止这行为,但在发生肢体接触前又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一犹豫,谢九黎已经起床出去了。
    沈雾沉迟疑了几秒钟,将耳机插进孔里又戴上。
    谢九黎的语音通话很快打了进来:“一直你给我念,这几天轮到我投桃报李。”
    沈雾沉想了想,打字:【你不欠我什么。】
    在发送之前,他又觉得这行字看起来恍然像是一种充满怨怼的针对,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那给你念点什么好呢。”谢九黎拖长声音,好像是在一串列表里做选择一样,“你有什么想听的吗?”
    沈雾沉没什么想听的。
    谢九黎稍稍压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直达他的颅内,那感觉简直像是就贴在他耳边说话,扰得他心烦不已。
    也不知道谢九黎翻的是个什么书单,她过了一会儿就拍板道:“鲁宾逊漂流记吧,种田的故事会让人感受到内心的平静。”
    沈雾沉想了想这本书的梗概。
    如果谢九黎是鲁滨逊,他就是被鲁滨逊救助、授予了新知识与新道路的星期五。
    但星期五不是谁的替身,最终还和鲁滨逊一起回到了英国。
    他连星期五都不如。
    沈雾沉闭上眼睛,听谢九黎一本正经地念:“‘一六三二年,我出生于……’,等等,进展太慢了,我从他流落荒岛开始吧。”
    她很不敬业地随意调整了阅读进度,往后拉了一段,才接着念了下去:“‘我在岸上胡乱奔跑,高举双手……只有我活了下来,真是难以置信。’”
    念到这里,谢九黎又停顿了几秒钟。
    沈雾沉本来正在强迫自己进入故事情节当中去,可谢九黎这几秒钟的停顿打断他的集中,令他一下子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
    ——谢九黎的爱人死了,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家人。
    至少,沈雾沉从没见她和任何家人、亲戚有过联系。
    那个人独自死去,把谢九黎一个人留了下来。
    这也配当她的爱人吗?
    谢九黎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往下念去,但沈雾沉满脑子的思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跑。
    那个人有他的声音和时经寒的脸,还有呢?有顾舟的什么?
    那个人值得谢九黎这么喜欢吗?
    值得她从一个个别人的身上绝望地去寻找他的影子?
    谢九黎要么是个狠心到了极致的女人,把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人都当成工具来对待;要么就是个心软到了极致的女人,哪怕只是爱屋及乌也不愿意见到和“那个人”相似的人被生活折磨。
    沈雾沉像是一枚失灵的指南针一样在这两个极端相反的选项中来回剧烈摇摆。
    谢九黎还在慢悠悠地念着书,她看得很投入,间歇还会夹带一两句点评和吐槽。
    沈雾沉时而想笑时而又皱紧眉按捺住自己上扬的情绪。
    这个来回反复横跳纠结的过程中,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沈雾沉再醒过来时,是房间里的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他也随之惊醒,看见了病房的天花板和固定在上面的布帘轨道。
    沈雾沉揉揉眼睛支起身体,下意识地往床边看去,发现谢九黎正缩在那张窄得可怜的简易床上、很努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突如其来的光线。
    沈雾沉默默地看着,直到谢九黎停下动作,才悄悄朝她俯下身去,像是着了魔、被诱惑一般地碰触她落在被子外面的头发。
    随后,护士哗啦一声拉开布帘:“三床沈雾沉,来吃药。”
    沈雾沉秒收回手坐正,下一秒谢九黎就唰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举手喊到:“三床在这里。”
    沈雾沉一脸镇定地在护士了然的眼神中接过水杯和药片一口吞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已经跳得快要破开胸膛跳出去了。
    送完了药的护士掉头就走,还顺手把刚刚拉开的帘子又拉回去了大半。
    谢九黎揉揉眼睛,边打哈欠边摸索手机:“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沈雾沉摇了摇头。
    谢九黎看过时间,又揉揉自己的腰和肩膀。
    沈雾沉知道她肯定睡得浑身不舒服——那样窄小的简易床,没有几个人能睡得惯,更何况生活标准不低的谢九黎呢。
    谢九黎出去倒水的功夫,沈雾沉在微信里找到顾舟的名字,给他发去了消息:【把谢九黎带回去。】
    谢九黎多留下陪他住院一日,他就一日要陷入以她为名的沼泽流沙更深处去。
    顾舟没有回复,但他在几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
    “你们两个人我都不放心,”顾舟提着书包道,“所以去学校前先来看一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谢九黎精神不济地坐在已经重新折叠起来的陪床椅里,闻言懒洋洋地道:“从作息到饮食都过得很健康。”
    顾舟朝谢九黎走去,他在椅子前蹲下去,仰头打量了一会儿谢九黎的脸,边笑边道:“姐姐的黑眼圈都出来了,不要逞强了吧。照顾别人的人要是先把自己照顾病了可怎么办?沈雾沉也会良心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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