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嫲嫲环顾四周,在一个旮旯之地,能有这样几座大屋子,青砖白瓦,就已经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了。再看屋子里的两个丫头和妇人的打扮,和刚才在村口所见,也知道这一家子过得相当不错。
陈黄氏笑了笑,“还行,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小娘子都成家,老大是举人,现在已经去了皇城赶考。如果你来得早些,说不定就遇上他了……”
“哎哟,秋香姐,这哪里仅仅是还行,张家现在都没有一个举人,若不是原来的皇帝不拘一格录用人才,张家现在都不能进学呢!我来到这乡里打听姓陈的人家,人家只知道有个陈举人,却不知其它家,原来是秋香姐的儿子。”
周嫲嫲甜话儿张嘴就来,一脸的羡慕。她的确是没想到当年被赶出去的姐妹,现在儿子居然已经是举人,说不定很快就是进士,虽然可能只是小官,可毕竟也是官呐。
“你还是说说这次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吧?三十余年未见,总不会是想我了吧?”陈黄氏虽然被捧得得意,可是脑子却是清醒得很。
周嫲嫲摆摆手,“莫要紧张,是好事,好事,老祖宗惦记你了。”
“老祖宗前些日子过八十大寿,不知道怎地就想起了你在跟前的好处,问起你来。可是你这个狠心的,自从离开张家,半点消息都不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哪里了。”
说到这周嫲嫲幽怨地看了一眼陈黄氏,“就算你跟二老太太不合,你总得惦记惦记老祖宗对你的好吧?”
陈黄氏冷哼一声,“二老太太?你说的是二太太?倒是升了辈分了。”
老祖宗的确是对她不错。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好的,当初老祖宗也不会想把她给二爷,因为是二爷跟二太太合不来,老祖宗心疼二爷,想给二爷一个知冷知热的,恰好那时候二爷也看中了自己。
周嫲嫲敲了敲膝盖,“这都多少年了,能不升辈分吗?现在张家的掌家人是光哥儿,你以前不是还照顾过他一段日子吗?在二老太太不适的时候。”
二老太太丘氏是个破落户老秀才家的小娘子,除了那一大堆书,就真的是家徒四壁的了。丘氏却偏是个刚强的性子,硬着将娘家撑起了,就这点让原来的二老爷的阿爹老太爷看中了,就厚资聘回家。以后张家都是嫡子二老爷的,可二老爷却是个柔弱的性子,根本担不起家,得娶个性子厉害的管家。
可是二老爷不满意啊,丘氏比他大了七岁,样貌身段都普通,连给他倒马桶的丫头都比不上,一进门就仗着老太爷撑腰将二老爷压得死死的,像是给自己娶了个爹。
在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二老爷也拿丘氏没办法,只能早上跟他阿娘老祖宗哭诉,晚上又是哀怨,等到老太爷两腿一伸,二老爷就跟老祖宗要了陈黄氏,却激怒了丘氏,才有了后头陈黄氏被赶出府之事。
陈黄氏眯了眯眼,“哦,那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说陈黄氏对二老爷有多大的爱慕?其实真的没多少,可是在丫头的世界了,能被郎君看中,那就是一步登天,脱贫致富,改变身份地位的捷径。
这个捷径被人推掉了,陈黄氏能不记恨吗?
周嫲嫲得意道,“可不是,自从光哥儿娶了太太后,大家都叫他大爷了。大爷接手家里的买卖以来,多有进益,张家的钱局虽然未能开边整个大穆,可是整个平江府早已不是话下。现在大爷要举家搬迁到皇城,说是那边更好把控全局。”
“老祖宗想到如果搬去皇城,以前那些人想见的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了,加上你被人提起,还说到这一代现在闹旱灾,她怕你日子过不下去,就想在离去之前和你见一面。”周嫲嫲顿了顿,“我们倒是没想到离开张家,秋香你的日子会过得如此红火,还改了自家的门楣,现在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吧?”
“就不怕你那二老太太闹事?”陈黄氏活到这个岁数,虽然有些事一直耿怀于心,可是她自己日子过得不差,倒也真的是想去看看老祖宗了。没有老祖宗让人塞的那包银子,她就没有今天这样舒坦的日子。
周嫲嫲脸皮子抽了抽,“现在内宅管家的是太太,二老太太她脑子有点不大灵活了,多数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很少出门见人。”
……
“珂丫头,你跟紧点,莫要东张西望的。谁知道会不会碰到甚么东西……”在周嫲嫲离去向老祖宗禀报后,陈黄氏缓缓地在凳子上坐下来,叮嘱陈玉珂。
“喏!”
这次进张家,除了陈黄氏还有陈玉珂。当时许春妮婶还想蹭车进来看陈崇之,不过被陈黄氏给拒绝了。
“老祖宗莫急,你的秋香跑不了,周嫲嫲都说了,人来了,好好的坐在观荷亭那呢!”
一个发髻高高拢起,上面插着一根镂空金钗,额前一粒绿宝石点缀,穿着着大红色金线纹长裙的妇人一脸笑意,高声说着打趣的话儿,亲手扶着一个佝偻着腰,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走进来。
老太太拍了一把她的手背,笑吟吟道,“就我这年纪,认识的人越发少了,能见一个是一个,能不着急吗?”
“老祖宗!”陈黄氏满腔的愤怒与酸楚在见到张家老祖宗时,顿时消失了,她上前向从前那样接过老太太的手,泪水流过满脸的沟壑,“都是秋香该死,这些年都无颜回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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