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着昇儿刚刚满月,时间挨得太近,对昇儿影响不好,韶音过了些日子才让灰灰动手。
灰灰的幻境愈发高明了,那截小腿不仅仅看上去是狗腿,摸上去也是毛茸茸的狗腿。根根毫毛,颜色、粗细、长短、软硬度等逼真极了,当时就把云琮逼疯了。
徐二哥闻听消息,前来探望。
云琮正发着疯,大吼大叫,乱扔东西。
他醒后已经知道,自己的腿没有变成毛茸茸的狗腿,因为下人们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异样。但是,这比他的腿变成了狗腿还让人气恼,因为他白白砍了自己的腿!
他接受不了事实,大发脾气,徐二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不堪入耳的骂声,当即掉头折了回去。
“好端端的,他怎么疯了?”他被下人引着见了韶音。
韶音正跟女儿坐在窗边的炕上玩翻花绳。闻言抬头,微微一笑:“谁知道呢?”
小素月很亲近舅舅,见着舅舅后立刻不乐意玩翻花绳了,扭着小身子站起来要舅舅抱:“舅舅!”
徐二哥登时一乐,弯腰将她抱起来,举高高:“是不是想舅舅了?”
“想!”小素月咯咯笑起来。
玩了一阵,徐二哥将外甥女放下。
她没穿鞋,韶音将她接过来,叫她坐到里边,玩自己的小玩具去。
前段时间,韶音命人寻了口碑好的木匠,做了一套积木出来。小小的木块打磨光滑,上了鲜艳的漆,原是公主大战喷火龙的故事,足够小姑娘玩一阵子了。
小姑娘喜欢吃了睡、睡了吃,长得白净秀气的弟弟,因此将宝贝积木搬到他身边,非要在弟弟身边玩。
这会儿她自顾玩起了积木,韶音就和徐二哥说话。
徐二哥皱着眉头,一脸的纳闷不解:“从前没瞧出他有这样的毛病?”
“兴许是新得的呢?”韶音便道。
徐二哥见妹妹一脸淡然自若,丝毫不为此烦恼或痛心的样子,不禁想起满月酒那日,她也是这样淡淡的神情,说道:“他疯了。”
心里难免生出几分猜测。
“二哥可是觉得我过于冷酷?”韶音看出他眼底的疑色,淡淡一笑说道:“两个多月前,云琮把杏儿给碰了。”
徐二哥微愣。
他知道她将身边的一个丫鬟给了云琮,却不知道竟是两个月前给的。
不,是云琮主动要的。
“两人在我面前,郎情妾意,一个叫我别怪杏儿,一个求我别跟老爷离心。我还一个字都没说,已经成了不贤惠、不容人的妒妇。”
韶音说着,嘴唇勾起讥讽的弧度,“杏儿想要荣华富贵,怎的不跟我说?云琮盯上她,怎的也不跟我说?非得成了事,被我捉着,再上演郎情妾意!”
她认真看向徐二哥,说道:“二哥,我若是多情一些,对他情深意重一些,那日我便气死了。你再来燕州,便瞧不见外甥,更瞧不见我了。”
“胡说八道!”徐二哥顿时沉脸喝道。
这一声惊到了玩积木的小素月,小身子一抖,抬头朝两人看来。徐二哥忙道:“我同你母亲说话,你玩你的。”
小素月看了看两人,凭借小孩子独有的敏锐直觉,认为两人之间没有矛盾,遂低头继续玩起来。
徐二哥不敢大声了,忍着气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谁跟他情深意重!你管他去死!”
说到这里,眉头拧得更紧了。
云琮若是死了,那么五房从此在云家更加势弱,他的外甥女、外甥的处境恐怕不会好。
而他若活着,即便是疯了,他的四个兄长也需得照顾他,几房的孩子们也需得敬他这个叔父。
除此之外,等到小素月和昇儿长大,说亲的时候也会有些影响。自幼丧父,会被认为天生福气不厚,而长于寡母之手,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刚要劝妹妹,不管怎么样,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也要仔细照顾云琮,韶音便先一步开口了:“不行,我还是要管他的,我不能让昇儿背一个克父的名声。”
见妹妹想得通透,徐二哥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顿了顿,“想想两个孩子,等昇儿长大,他会孝顺你的。”
眼下是委屈些,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和离,以云琮眼下的情形,那是绝不可能和离的。徐家胳膊拧不过大腿,云家不点头,他们没办法。况且,看妹妹的样子,也舍不得两个孩子。
既如此,且宽宽心,不要去在意他,只当养了个废人,图谋以后的好日子。
兄妹两个说了些话,徐二哥便起身告辞。
韶音拉住他,低声问:“二哥近来可有困难?若有需要搭把手的,尽管开口,眼下是个好时机。”
徐二哥面露意外之色。
韶音便解释道:“公中亏了我们五房几年的银子。如今云琮疯了,腿又这样,更是少不得花银子。他们想要五房养活云琮,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换而言之,想要五房负担云琮的生活,那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给点好处。
“妹妹,你比从前出息了。”徐二哥自己都没想到这层,闻言神情欣慰又有些复杂,更是怜爱地抬起手,像是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你心里记挂着娘家,哥哥们也不会忘了你的。”
韶音笑笑:“我知道。”
徐家还真的有条路子想要打通。徐二哥这阵子在燕州走动,就是为着这事。之前没提,是因为知道云家的德性,那是拿了银子也不会办事的,索性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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