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猜测,一旦贵妃怀了身子,顺利生下皇子,只怕太子之位就不稳了。皇后正是为此焦心。而一旦他这边查出什么,皇后定会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因此,秦锦夜再想做什么,眼下也不敢动。
他长长叹了口气。
回到府里后,他径直回了听雪堂,并没有去看望妻子。
他连面子情都懒得做了。
韶音倒不稀罕他来,反正脸皮已经撕破了,谁要再跟他演下去。
寻了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叫人在花园里布置了一番,准备趁着春日明媚,做一幅画。
山坡,河流,马匹。
男人背影。
她将山坡画得百花盛开,将河流描绘得蜿蜒碧绿,将马儿勾勒得英武神俊。
唯独男人的背影,只寥寥几笔,简陋得不能更简陋。
但却看得出男人腰细腿长,风骨清傲。
然后题了一句,“又是一年春,年年春忆君”。题完之后,她笑意盈盈地搁了笔,静待墨迹干掉。
这是送贺知砚的画。
答谢他隔着千山万水,还惦记着她儿子。
是的,韶音威胁秦锦夜的话,还是贺知砚千里迢迢遣人送来的——他担心她走后,秦锦夜不好好待涵儿,因此叫她准备后手,为涵儿留一道护身符。
贺知砚对宫中局势很明白,他知道皇后和贵妃迟早水火不容,到时若涵儿处境不佳,可借力一用。
韶音改了改他的话,让秦锦夜不敢对她下杀手。虽然她本来也有法子,但还是记贺知砚的情,难为他隔着这老远,仅仅一面之缘,却一直惦记着她母子。
秦锦夜不敢对韶音下杀手,便一直盼着她病情加重,油尽灯枯。
可惜,他等啊等,盼啊盼,几乎每天都做梦,梦到她死了,偏偏她就是熬住了。
两年过去,她的病情时好时坏,但最终总能撑住了,吊着一口气,就是没咽气。
当初给她诊断的大夫,现在被许多人骂“庸医”——人家武安侯夫人好好的,只是身子病弱一些罢了,说人家活不过两个月,这不是咒人呢?
几位大夫很委屈,为自己辩解——明明是武安侯夫人记挂儿子,舍不得咽气,一口气撑得辛苦,当是上天怜悯她母子情深,跟他们无关啊!
涵儿倒是愈发稳重了。
他既高兴于母亲活了下来,又疑惑于曾经母亲的忽然离世。
他怀疑当年,父亲是不是故意跟母亲吵架,但到底没有证据,只是愈发不亲近他。
而跟记忆中不同,他已经八岁了,但是并没有变笨。他的记忆力不仅没有变差,反而如开了灵窍,读书愈发得心应手。
涵儿不想怀疑什么,因为都是没有证据的事,只是更加珍惜这一世的天分,用功读书,已经小有名气。
前一阵子,太子的伴读不小心坠马,摔坏了腿,宫里正在重新给太子选伴读。他比太子小了三岁,原本轮不着他,可是因为他会读书,又有孝顺的名声在外,宫里似乎有意点他也进宫去,让太子殿下选一选。
“涵儿想去吗?”韶音卧在床上,温柔地看着大儿子。
涵儿抿着唇,有些迟疑。
他前世过于平庸,甚至被父亲赶出京城,当时他没有埋怨,且因为婉婉的缘故,他过得还很平静快乐。但是重来一次,他难免想过不一样的人生。
他想大放异彩,想出人头地,想靠自己挣到功名,孝顺母亲,封妻荫子。
父亲不将爵位传给他,他怨过,不平过,但如今都不重要了,他已经不屑要了——那样一个男人所挣出来的爵位,他难道稀罕吗?
“若是担心我的身子,倒是不必。”见他犹豫不决,韶音便笑起来,“你也知道,我身子就这样,仔细养着,也要时不时病一场。指望我好起来,那是千难万难了。你便是每日十二个时辰守在我身边,我也就是这样了。”
“好儿子,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保重身体,等你长大了孝顺我。”韶音摸摸他的脑袋。
涵儿最终下定决心,争取这个伴读之位。
他生得俊秀,头脑聪明,又有成年人的沉稳心性,并没有遇到多少困难,便成为了太子的伴读。
他住在了宫里,每十日可以回家一趟,武安侯府便只有两个主子了,即秦锦夜和韶音。
这两年中,秦锦夜偶尔会往妾侍和通房那里去,但都没有好消息。灰灰和韶音猜测,这是女主光环的缘故。秦锦夜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是帮助徐瑶月嫁进来的契机,但是庶子什么的,就完全没用了,有了也是添堵。
韶音倒是蛮期待庶子出生的。
“可惜了。”
这两年,徐瑶月在庙里住着,吃斋念佛,为徐家老太太祈福。这是徐家为了留下她,所想出的办法,现在外头都赞她一片孝心。
“你为何还活着?!”一日,韶音举办了赏荷宴,刚刚送走客人们,回了怡心苑,就被秦锦夜攥住手腕,黑着脸喝问。
当初她说,“我这样的身子,最多活两年,说两年都是痴人说梦了,说不准过个三五日,我便去了”。然而,她活了两年多,还没有不行的迹象!
徐瑶月已经十八了!
她一死,守孝一年,等到娶徐瑶月进门,她都十九了!
如果她还不死,他何时能娶月儿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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