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七僵立在门口,瘦巴巴但却秀美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惊讶和不敢相信。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丫鬟,又看看韶音。
“瞧我做什么?”韶音奇怪地问,“难道你不是被监视起来了?”
说着,她眉头轻蹙,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个丫鬟,袖袍轻拂,就要将她们唤醒。
“不要!”凤七连忙捉住她的袖子,拼命摇头,“不要,师父!”
韶音便没坚持,袖子一动,拂开了她,一边往里走去,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她没有喝斥她,在她不小心口误称她“师父”之后。凤七一时间心跳加快,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这,这……”
说来话就长了。凤七快步往里走,提前擦了擦桌椅,又提起茶壶倒水。
“师父如何看出她们是在监视我?”回答之前,凤七不禁好奇问道。
韶音坐下,没动茶杯,淡淡说道:“这有何难?她们穿得比你好,脸上比你有肉,不是监视你的,难道是来伺候你的?”
凤七听罢,心下一酸,脸上透出几分苦涩。
“师父,我对不起你。”她说道,扑通一声跪下了,低下头,解释起来:“师父交给我的医经,我没能保住,被我父亲拿走了……”
韶音面上淡淡,听着她的解释。
她倒没有说谎,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为凤老爷描补什么。
“是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解释完整件事情,凤七便磕起头来。
韶音制止了她,说道:“我嫌吵。”
凤七顿时僵住,半晌后,缓缓直起身子,低声道:“是,师父。”
“你希望我如何处置你?”
凤七垂着头道:“但凭师父处置。”
“嗯。”韶音轻轻颔首,“那本医经,乃是我门下藏书,你父亲擅自取走,令我很不快。”
凤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说话。”韶音道。
凤七打了个颤,随即咬住嘴唇,一脸为难地道:“师父,弟子无能……”
她如果能取得来,早就为师父取来了。哪怕是用偷的,也要偷回来。但事实上,父亲把那本医经视若珍宝,放在书房中,她根本靠近不得,更别提偷出来了。
因为惭愧,她羞愧得深深埋下头,哽咽道:“全怪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韶音没说话。
脸上淡淡的,听着她抽咽。
凤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空气中一片寂静,且这沉默愈来愈久,不由得渐渐心慌起来,抬起头道:“师父?”
“你有什么打算?”韶音低头看着她问,神情冷淡,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眼中没有他人的痛苦与喜乐,“旁人拿了我的,我自会取回来。但你呢?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她必然要取回那本医经,而凤老爷失去了这本医经,会如何对凤七?
凤七在府中的日子,只会比从前更难过。
并不愚钝的凤七,一瞬间明悟了她的用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请师父带弟子离开!”
说完,不听劝阻,“咚咚咚”磕起头来。
像是要给激动的情绪找一个发泄口。
她想起来了,师父曾问过她,还要待在这里吗?那时候她回答说,是,她要待在凤府。这是她的家,是她的根,她能去哪里呢?
“弟子愚钝!弟子愚钝!”她一边磕头,一边痛哭,“多谢师父给弟子第二次机会!”
原来师父早就看破她的处境。她真是蠢,闹到这一步,才看清楚事实。
如果不是师父慈悲,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何德何能,遇到如此慈悲的师父?
“你想好了?”韶音问道。
凤七连连点头:“想好了!弟子想好了!”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父亲根本不把她当女儿,她在府里,连个下人都不如。那个抢她医经,轻薄过她、打过她的下人,父亲提拔了他,现在府里比她都风光。
待师父收回医经,父亲恼羞成怒,会如何待她?结果根本不用想。于凤七而言,这府邸就是一座满是荆棘的囚笼,她再待下去,迟早死在里面。
如今绝处逢生,她当然要朝着生路而行!
“好。”韶音点点头,说道:“你在此等候,我取回医经,便带你走。”
凤七立刻道:“是,师父!”
见韶音起身,也忙站起来,做出侍奉的姿态。韶音拂了拂袖子,拒绝了她,自己往外而去。凤七便道:“师父小心!我,我担心我爹他……”
“知道了。”韶音说道,话音落下,整个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不过盏茶的工夫,便回来了。
而此时,凤七在房间里刚刚踱步数个来回。
“师父!”见韶音回来,她忙迎上去,“您回来了?顺利吗?”
韶音微微笑了:“自然。”将一物抛给她。
凤七忙接住,定睛一看,正是《医经·上》。失而复得,她不由得眼眶一热,将这本医经捧在了怀里。
“走吧。”韶音直接道。
而凤七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这里的一切,她都不留恋。
不过,脑中闪过一件华裳,是韶音送给她的,被主母夺去,给三姐姐穿了。她想收回来,但是又不想麻烦师父,眼底暗了暗,手指缓缓攥起。待日后,她亲自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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