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咽下眼前的清水面,只觉得苦涩。
等过了许久,宁淮安也再无声息。我知晓他怕是撑不住了,我正打算拿出水晶,忽听见从牢房口传来的嘈杂声和脚步声。
我凑到牢房门口,朝宁淮安轻声道:“有人来了。”却听不见他的回应,我正担忧之际,只见几个身影朝牢房走来,为首的人,一身玄色蟒袍,腰间挂着白玉腰佩,我便一眼认出是沈若。
他来到我面前,在宁淮安前面顿了下,便叫人将他背出去。而后赶忙开了我牢房的锁,他只身进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在我身上,而后道:“竹城,我来晚了。”我被他轻轻扶起,而后朝他道:“谢谢你。”
我们一路骑马回去,我靠在沈若的身后,一路颠簸,却禁不住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过了许久,我才听见沈若道:“竹城,醒醒,到了。”我醒了过来,才见四周的人马已经散去,眼前的人不知支撑了多久,才叫醒我。
我下了马,醒了醒神,道:“今日在牢房,我本想签订与水晶的契约逃出来,是宁淮安告诉我,让我再等一日,说我们今日会出去。我想过你会去,却没想到你去的那么快。”说罢,未见他答话,便道:“你还记得伽蓝寺吗?再带我去一次吧。”
他未问原因,只点头道:“我带你去,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摇摇头,回道:“我不想休息,我想直接去。”他点点头,只道:“好。”说罢,吩咐了尹翊准备了马车,而后前往伽蓝寺。
平日里的我,本不会如此随性任性,只因今日之事,始终让我不知所措。在牢房内我思及宁淮安的话,认为应当给沈若一个交代。我们虽不是在伽蓝寺相识,但如今,只有那里,才让我可以抛却其他的杂念。
马车一路行驶去往伽蓝寺,我见尹翊有些话想说,我知晓沈若疲累,又在马上支撑着我睡了好一会儿。路上,我望着沈若,虽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如今祈都忽然沦陷,大战在即,还出了很多事,他的压力肯定很大。
我朝他道:“靠着睡会儿吧,到了我叫醒你。”他看向我,似不愿入睡。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道:“我醒过来,会不会你就不在了。”我愣了愣,笑道:“放心,上次我都没跑,更何况这次呢。”
他笑笑,摇了摇头,而后慢慢靠在我肩上。我全身僵住,而后才要说话,便听沈若缓缓道:“竹城,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宿命,无法保护你,却又庆幸今生遇到你。”而后只听他声音有些哽咽:“竹城,我该…如何是好。”
我不敢动,我怕我看到的,是一个我未见到过的沈若,我怕今日所看见的沈言与眼前的沈若,都不是我最初所看到的那样。
我怕,我的心在冻结之前,会动摇。
一路过去,沈若似乎睡着了,或是只是闭眼未说话,他的呼吸平稳而规律。我不敢轻易动,只觉得心脏处寒凉的紧。
到了伽蓝寺,见尹翊掀开帘子来,他见了沈若闭眼靠在我肩上,便看向我。我嘘声示意,便轻声道:“再让他休息会儿。”尹翊点点头,而后轻声放下帘子出去。
我拉过马车一旁放置的披风,想要给他盖着。却被沈若拉住衣袖,只听他沉声道:“竹城,今日为何过的如此之快?以往我走这条路,总是很漫长。”我见他醒了,或是根本没睡,只未再动,轻声道:“沈若,一条路快或慢,始终有走到底的时候。”
他未回应,我便继续道:“有时候一个人未走另一条路,并不是那条路不适合,或是他不喜欢,只是他早些遇到了第一条路,他怕后面没有路了,后方一片黑暗,他只能只身走了那条路。后来就算看见其他路的光景十分美好,他也过不去了。”
沈若慢慢起身来,而后望着前方,道:“走不同路的两个人,无法走同一条路,看同一个光景,但总归终点是相同的,这便足够了。”说罢便下了马车,而后来我的面前伸出手,道:“方丈等我们许久了。”
我同他一起走进寺内,有一个小僧前来引见,继而走到上次来的厢房。见到那方丈在座位上坐着,见我们来了,忙起身站在门口行了礼。
我见了他,也点了点头道:“行释方丈。”他向我行了个礼,而后笑道:“施主还记得老衲。”我笑道:“当然,距上次见方丈不过两月有余。”他笑笑,而后做了个向里请的手势道:“虽日子不长,但施主同殿下,却是发生了许多事。”
我未好奇他如何知晓,只当传闻也好,沈若所说也好,都不重要了。
沈若在一旁坐下,跟来的小僧倒好了茶便退了出去。方丈看向我,问道:“老衲听闻,今日是施主要来伽蓝寺,可是有何心愿?”我点点头,回道:“确实有心愿,我想上柱香,不知可不可以?”
方丈笑道:“施主开玩笑了,我佛慈悲,自是迎众生前来。”我点点头,本有话想问,但不知从何开口,只道:“我记得方丈上次同我说起’菩提本无树’之言,是否丢失感情,便也算是放下执念?”
我见一旁的沈若看向我,紧紧皱着眉头。方丈看着我,只正色道:“所谓执念,实则是心中所想,若是施主真正放下了,有无执念,实则不重要。然而凡事强行为之,未必有好结果。”
我点点头,懂了他的话。只与沈若和方丈告辞,只身前往伽蓝寺前方上香。我在小僧引导下拿了三炷香,而后跪到了正殿上,一时之间,我却不知该许什么愿,最后只心想道:愿以我一人之命,换取身边的人的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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