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爷说得有理。商人逐利,一个以商为本的国家,民风自然是颇难纯朴了啊!”陈子壮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道。这话即是出于陈子壮对欧洲人的认识,同时也是也表明了他对而今中华帝国的看法。随着工商业在中原占据了越来越重的地位,中原农耕文化中的那种纯朴之气也在日渐的消退。正如女皇先前所言,那个以男耕女织的朴素世界仿佛已然离中原越来越远了。
陈子壮的一声叹息,当即便引起了王夫之心中的共鸣。虽然他刚才一口一个“我天朝”地鄙视红夷天性懒散自私。可他在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人想不如此都难。商业的发展一边给朝廷带来了丰硕的税收使帝国国力强盛,另一边却在各个领域冲击着中原古老的文明。难道兴商与天道真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这个一直都在困扰王夫之的问题,让他不由的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是啊,兴商固然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可兴商也使得朝廷越来越难教化百姓了啊。”
眼见面前的三个男人从刚才的慷慨激昂谈到此刻的黯然神伤,矛盾之情溢于言表。许久都没开口的孙露终于发出话道:“王先生,并不是兴商使得朝廷越来越难教化百姓。而是中原从前的治国之道已不能适应兴商的中华朝。正如朕先前所言‘天道’、‘帝王之术’、‘治教合一’说白了都是控制国家的手段。关键是国家而不是手段。当国家发生改变之后,控制的手段自然也要跟着改变了。”
“那依陛下所言何种手段适合控制我朝呢?”王夫之突然收起了思绪,一脸正色的探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询问女皇了。因为他和不少儒林的有识之士也已意识到而今的中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亦在努力寻找适应新形势的“天道”。但至今为止他们的尝试进行得并不顺利。而今天女皇却兴致勃勃地向他与陈子壮聊起了治国之道。这让王夫之敏感的意识到,或许他一直想找的答案或许此刻就能得到最大的提示了。
面对王夫之的提问,孙露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下去了。却听她当下便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朕以为适合我朝日后发展的治国之道唯有‘宪政’二字。”
“宪政?陛下是指《宪诰》吗?”陈子壮眉头一皱追问道。
“《宪诰》只算是宪政的一部分而已。毕竟光凭几页纸张是不能控制一个国家的不是吗?”孙露微笑着反问道。
“是民主吧。”杨绍清想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他曾听孙露说起过后世的那些实行民主的国家都有宪法。所以当孙露提到宪政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民主”一词。
“民主是理念,是一种思想。但它并不是治国之道。用民主是不可能控制一个国家的。”孙露跟着摇头否定道。
“那宪政是什么?”王夫之不解的问道。
“朕说了‘宪政’与‘帝王之术’一样,是一种治国之术。”孙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发现三人的目光均已被自己深深吸引之后,又进一步解释道:“朕先前说过中原自秦汉以来中原的治国之术是一种下级服从上级的等级秩序,简而言之就是‘集权’。而荷兰等国则是将权利分割成多个部分,使其互相牵制,以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也就是‘分权’。当将这两种治国之术和二为一之时,便成了‘宪政’。”
“将集权与分权结合?可是陛下,这权利既然集了,又如何能再分呢!”王夫之不解的追问道。
“那得看是在哪儿集权,又是在哪儿分权了。”孙露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既是商贾出身,就举个船行的例子吧。众所周知,船行的船队必须服从旗舰的命令。同样的在单艘货船上船长也拥有绝对的权威。因为对海上航行的船只来说,模棱两可的命令就如同未知的暗礁一样危险。而船行董事会则须要做出购买哪儿一种类型的船只,确定哪儿条路线和哪儿个日期,要求多少价格如此等等的决策。由此可见船行董事会的决策环境是完全不同于一艘船运作的环境的。在航行的层面上,就只有微不足道的和很少的决策需要做出,有效执行是头等的大事。为了确保这一点,等级化的秩序是必不可少的。在船行的层次,行政和政策是混合在一起的。就政策而言,等级化秩序的自足性就要差得多。因为其注意力必须转移到股东、顾客和公共口碑之上。”
“陛下的意思是说直接操作的行动和确定总体目标以及整体策略的行动是有区别,是吗?”王夫之若有所思的接口道。他似乎已经有点明白女皇的意思了。但好像又缺少了些什么。
“不错,这正是朕的意思。将这个道理放在治国之上,就是政策的执行与政策的制定是两会事。因而朕所说的‘宪政’其实就像是一个由互相作用的势力组成的蛛网。国家行政部门在行政运作上依旧是逐级服从的体系。以保证行政机关有效的行政效率。而公共政策的形成则来自于这些互相影响的势力。”孙露悉心地解答道。其实中华帝国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朝着这样一个方向发展了。而孙露作为君王在控制帝国的过程当众亦逐步感受到了这其中的规律。
“嗯,陛下所言甚是。集权乃是我朝所长,而西人的分权也确有优点。正所谓取长补短,才能避免治国时‘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弊端。”陈子壮抚摸着山羊胡须点头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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