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就是裴谦吧。
简修蕴不敢再细想下去。
郁夕年重新戴好面具,转过了身,“简长老,这个世上很多东西只是表面看着干净罢了,就像外面的景,雪一化,露出的全是污泥。”
说完,向外走去。
简修蕴望着他的背影,唇瓣几次张合,最终还是吐出了一个,“是。”
郁夕年脚步一顿,便听简修蕴继续说道:“但泥上也还有一层雪是干净的,他们怎么办?就像寒舒尘,他不该死。”
郁夕年的身体似乎轻颤了一瞬,但很快归于平静。
他没有回答,大步向外走去。
走出寝殿,外面仍在下着雪。
郁夕年抬眼望着白茫茫的一片,突然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人。
裴谦说,当年攻打扶桑时,寒舒尘是不同意的。
但裴谦自然不会听他的,甚至将他锁了起来。
待寒舒尘挣脱赶过去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去的及时,也改变不了什么。
面对着漫天的大火和尸山血海,他能救下的也只有一个郁夕年而已。
他怀着愧疚,成了那个少年的师尊。
教他习字练武,护他平安周全,逗他开心,最后死于他之手。
雪似乎更大了。
有侍从走过来为他撑伞,被他拒绝。
郁夕年理了理面具,一个人走进了雪里。
也没有很难过,只是想起时,还是会忍不住遗憾。
寒舒尘至死也没听到过他的一句师尊,而自己这辈子也无法知道,他当年为自己取的字究竟是什么。
第63章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终于停了。
寒气似乎随着融雪一起散了出来,处处带着冷意。
与外面不同,寝殿内的碳火烧得格外旺盛,让人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简修蕴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瓶刚刚让人温好的酒。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立即喝下去。
只是遥遥望着远处,漆黑的眸子映着明亮的炉火。
他被阚闻萧困在这里已是数日,却再没见他来过,自己也不能出去,更无法向外打探消息。
林廖庭现在如何?雪榕香被阚闻萧带到了哪里?现在的须臾之间又是什么情况?他一概不知。
思及此,简修蕴又烦躁了起来,低头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几日他被锁在殿内,虽然出不去,但心思却未有一日平静。
一闭上眼,这些日的种种便会逐一在眼前浮现,搅得他心神不宁。
各有各的痛苦和立场,谁都无法和解原谅。
那么他呢?他该站到哪一边去?
有破碎声响起,外面的宫人闻声,立刻掀起帘子小步走了进来,看见地上破碎的酒壶,先问道:“简仙君,可有受伤?”
“没有。”简修蕴淡淡道,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碎片又往袖子里塞了些。
宫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才打扫了起来。
屋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时间一晃,已过去了一旬。
这日夜色正深,简修蕴刚睡下没多久,便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正望着自己。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然后便看见阚闻萧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复杂,身上散发着难过的气息。
简修蕴吓了一跳,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阚闻萧没有说话,沉默地走过来,在他床边坐下,似乎想握他的手,但还未碰到便被躲开。
“你喝酒了?”简修蕴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皱着眉问道。
阚闻萧没有回答,抬手勾着他的袖摆,仰头望着他,放软了声音,一副示弱的姿态。
“师尊还在生我的气?
简修蕴撇过头去,冷声道:“不敢。”
下一秒,便突然被人搂进了怀里。
阚闻萧似乎在外面待了许久,身上还带着凉意,但心跳却温暖而有力。
简修蕴双颊微红,伸手想推开,但他抱得太紧,自己又没了灵力,这点挣扎如同隔靴搔痒,对他没有产生半分影响。
简修蕴气得咬牙,骂道:“你发什么神经!”
阚闻萧没有吭声,只是双手将他搂得更紧,头埋在他的肩上,似乎在汲取暖意。
简修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语气缓和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阚闻萧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浅淡的湿意。
简修蕴一时有些无措,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
许久,阚闻萧才重新抬起头来,突然问道:“师尊,你为我取的字是什么?”
简修蕴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掌心骤然收紧,眼神远处,“没取。”
阚闻萧明显不信,扳正他的肩膀,逼他看着自己,声音中带着轻微的颤意,“师尊,告诉我好不好?”
简修蕴望着他的眼神,只觉得心口一窒,有一瞬间的松动,但还是咬着牙冷硬地回道:“没取。”
阚闻萧沉默了下来,静静地望着他,似有什么寸寸碎裂,眸中的光黯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
阚闻萧松开了他的肩,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站起身来。
简修蕴不是第一次听见他的笑,但唯有这次,尖锐又凄凉,让人有些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