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陆渐离屏住呼吸,眼眶不自主的瞪大了两圈,即便一贯气定若闲如他,也未免目涨耳赤,怒火中烧。
同样怒火中烧的还有安庆侯府的林守信。
他瞪着在二姑娘床上沉沉睡去的林灵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双腿如灌了铅,无力的跌坐到椅子上。
“啪”的一声,林老爷手掌猛击桌面,声音震天,床上昏睡的林灵云也跟着颤了一下。
“明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老爷声音冰冷的仿佛要杀人,黄锦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赐婚嫡女林灵云,如今她人却在府内,那陆家花轿接走的又是谁?
这欺君大罪,小小侯府又岂能承担的起。
明月趴在地上,浑身战栗,“老爷,奴婢真的不知。”
“你不知?做为贴身丫头,大婚当日,主子不在花轿,却在别人的院子里,你竟不知!”林老爷目眦欲裂。
明月猛地扑到地上,身子抖得更剧烈了,“老爷饶命,今个赶早二姑娘就来了,帮着大姑娘早早梳妆穿戴完毕,又说想让姐姐试试屋里的几幅首饰,哄着大姑娘来了映月院,后来耽搁了时间,姑爷又在外面候着,就直接从二姑娘这接着出了门。”
“灵儿!”侯爷忽然反应过来了,“叫二姑娘的贴身丫鬟来。”
“回老爷,二姑娘院里的人,一早都被遣出去了,说是给大姑娘买珠钗首饰。”
再不愿相信,林老爷也明白了一件事,林家这次遭了大事了。
纵是林守信驰骋朝堂20年,经过数不清的动荡风雨,都不如这一次,让他绝望。
沉默许久,林老爷缓缓抬头,“小女林灵儿,胆大妄为,忤逆父母,罪不容恕,命禁足映月院内,房内一众丫鬟仆妇,皆发落到乡下庄子,令明月代为照顾起居。”
末了,声音一冷,“床上躺着的是小女林灵儿,如有人造谣生事,决不轻饶!”说完,起身走了。
屋内的丫鬟仆从俱都冷汗涔涔。
林灵儿在婚床上醒来,已是半夜,她翻了个身,双眸似睁未睁之时,却见对面塌上,仰面躺着一人,屋内的燃燃红烛,辉映着他一身红衣,甚是醒目,而乌青的脸在忽明忽暗中,辨不清是睡是醒。
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林灵儿不敢再朝塌上多看一眼,适才连喝五杯烈酒,自然是逃过了第一次见面,可终是逃不过一生。
逃得一时是一时,林灵儿小心翼翼的翻身,欲闭目装睡。
“别装了”,塌上之人冷冷开口,幽幽如鬼魅之音,破鼓膜入耳,林灵儿迅速在床上打了个骨碌,挺身坐起。
“没,没装...”林灵儿哆哆嗦嗦,声若蚊呐。
陆渐离抬腿从塌上起身,慢慢向床前走近,林灵儿哆嗦着蜷成一团,缓缓往角落里蹭。
虽厌恶,眼见着床上的人儿如受惊的小鹿,终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念,陆渐离顿住脚步,剑眉轻蹙,“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如何回答,林灵儿双手掩面,泪水如决堤般沿指缝溢出,嗓子因刻意的压抑,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渐离转身,压下了几分淡淡的不耐,“再不说,你庆安侯府就要担上抗旨的大罪了。”
“呜呜”声立止,林灵儿盯着那凛不可侵的后背,“公子才华横溢,恭谨良善,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我仰慕公子已久,不想公子做我姐夫。”
她说这一大段,只最后一句是发自真心。
“婚姻大事,岂容阴谋诡计,更何况那还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可见你心机太深,品性低劣。”陆渐离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怜香惜玉,感到不值。
“公子说的是,我鲁莽愚钝,自私任性,铸成这大错,但求公子念在家父和陆老夫人干亲的情面上,顾全我林家。”林灵儿求饶道。
陆渐离下颚绷紧,眸色阴沉,他冷冷说了句:“明天我就差人送你回侯府。”抬腿便走。
一听要被送回侯府,林灵儿立刻飞奔下床,抢先一步,挡在陆渐离前面,以背抵门,拼命摇头,“不要,不要送我回侯府,让我留下来,伺候公子。”
摇头间,发髻上的珠玉金钗叮当落地,鸦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桃腮杏面,眉目如画,在摇曳的烛光之下,美的不可方物。
“就那么想,伺候我?”许是被那盈盈泪目晃了心神,陆渐离缓缓逼近面前的人儿,待她退无可退,向前伸出指节欣长的大手,停在红袍之上的第一颗纽扣。
隔着衣袍,陆渐离都能感觉到她的战栗,从脖子到耳根都烧的通红,全然没有了刚才以身伺夫的豪气。
见她脸颊微颤,双眸紧闭,鸦羽般的睫毛抖个不停,赴死也不过这般壮烈,陆渐离收手,冷冷的说:“待这一阵风头过去,休书还是合离,你选一个。”
说完,越过已瘫倒在地上的林灵儿,打开门,去了书房。
皎洁的月光,越过半敞的门扉,铺满半室,燃的只剩半截的龙凤喜烛,相形之下,黯淡不少。
恐惧,担心,痛苦,羞耻,这些情绪集在一起,几乎要击垮这个一直在长姐羽翼下成长的二姑娘。
圆月西落,门内的光亮一点点撤走,林灵儿却仿佛定住了似的,纹丝未动。
她不愿长姐和杜若邻私奔,居无定所,更不要长姐殉情,容华早逝,她没有想过替姐姐嫁入状元府的后果,只念着老嬷嬷的话,三拜过后,喝完合卺酒,就是定终身的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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