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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笑了一下,眼底却不见笑意。只是仿佛不见尴尬,随性地收回了手,继续道:“有些人你要注意避开,他们很危险。可以合作的人选资料哥哥整理好了,会发到你的邮箱里。这次来,也只是想提醒你要注意危机,毕竟你要离开薛家的话,要面对的是更多的风险……”他絮絮叨叨,语速很快,似乎一时间停不下来要说的话,但是薛慈却突兀打断了他。
    “哥哥。”薛慈平静地道,“下次你不用来了。”
    “我不会再见你了。”
    “……”薛浮的话被一时间扼住。
    他微微滚动了一下喉结,说不出话来,半晌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漫长沉默过后,薛浮闭上了眼。他感觉到眼珠正在不安跳动,潜藏在眼眶当中微微起伏。薛浮不敢睁开眼,以免被阿慈看到他脆弱时候的情态,只是苦笑着道:“阿慈,真狠心啊。”
    “哥哥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吗?”薛浮在说完那一句话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很快收拢情绪,但话语中还是按捺不下去的,有一种强自镇静下的疯狂,“因为一个私生子,你觉得哥哥做得太过,所以不要薛家,甚至不要哥哥了吗?”
    薛浮没想过要逼问薛慈。
    他始终把这当成是薛慈在步入成年后,兄弟二人间将会出现的一种必要罅隙情况。身为兄长,他应该是主动包容的那个,而非是在这种时刻一时间情绪失控。
    薛浮的唇瓣紧抿,他停止住了危险的质问,改换为温和语气:“对不起阿慈。哥哥现在情绪太差,说话冲动了,你不要放心上……”
    薛慈说:“是我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冷冽。
    发顶上镶嵌在屋顶的白炽灯发出明亮、惨白的光线,将薛慈的面容都映照的雪亮发白,看的薛浮心中又是愧疚怜爱,软成一团地说不出重话。
    “我总是瞻前顾后,总是有那么多‘难言之隐’,总是在犹豫,当断不断。”薛慈平淡地说。
    薛浮脸色也苍白起来,他感觉心腔仿佛被一束细线收紧,勒得喘不过气来。只是相比这种沉郁情绪,更让他痛苦的反而是思维乍然断流之后,疯狂返上来的某种隐秘痛楚。
    他仿佛在做一件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阿慈。”薛大少爷连唇瓣都泛着苍白颜色,“停下来。你不应该这么想自己……”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薛慈往前走了一步,他离薛浮更近,但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被抽离的更远。
    他微微抬起了眼,“你的喜爱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错误。”
    “或许哥哥。你要比我……‘狠心’多了。”薛慈声音依旧平稳,轻缓。那双眼眸沉静,倒映着光芒。
    薛浮耳边却仿佛有惊雷落下般,劈斩得他头疼欲裂。
    他又回忆起某个梦境。
    薛浮很少做噩梦。
    他以为那个荒谬的梦境早被自己遗忘在记忆当中,但现下翻出来却依旧如此清晰。
    他看见薛慈受伤,面颊上有红肿印记。阿慈强忍着疼痛,不发出一点声息,但薛浮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依旧能见他微红眼眶,上面浮印着一点朦胧雾气般。
    只这一眼,让薛浮心如刀割。
    可梦中的他,却只是冷漠地扫过去,然后拔步离开。
    又或者变成一间熟悉无比的办公室,他的某位秘书将一叠报告摆在了桌上。薛浮拿起来看的时候,文件却又变成了一叠诊断报告。
    他身边的秘书轻声说道:“薛总,薛小少爷确诊了。”
    确诊了什么?
    薛浮头痛欲裂,他终于艰难看清那诊断报告上的字。而仅一眼,便让薛浮目眦尽裂,眼睛都被刺痛得仿佛要流下血来。
    那上面的姓名是薛慈的。
    确诊的病因是癌症。肺癌晚期。
    薛浮来不及因此而悲伤或是暴怒的时候,场景便又转换,这下子成了他站在一张病床前。
    薛慈安静的、沉睡着的脸。一张被病魔折腾得看不出原型,瘦得脱骨的脸。
    有人在他面前,将那张脸盖上了白布。
    梦中的薛浮甚至理解不了那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不祥。
    然后薛浮醒了。
    他陆续做过几次这样的梦。有些或许在醒来后便忘记了,但有些又被他记得如此清晰。
    而薛浮只觉得自己压力过大,或许是太过担忧薛慈,才会做这样的梦。他找了心理医生来看诊,甚至请过几名玄学大师查看这是否是某种不良意向,摆了祭坛驱邪避秽,不知是谁起了作用,而薛浮再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只现下,在薛慈的话音落下后,他一并想了起来。
    所有可怖的噩梦,甚至是已经被薛浮所忘记了的那些微小的梦境。
    梦里的薛慈那样幼小、脆弱、谁都可以伤害他。
    然而他所用孺慕目光望着的哥哥,也不过是伤害他的其中一人而已。
    薛浮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梦境中的自己能狠心至此。
    可是现在的他面对薛慈,却只剩下狼狈的心虚。
    他甚至不敢再叫“阿慈”。
    薛慈的那双澄澈却黑沉的眼,在这时候却已经闭阖起来。
    他太困倦,仿佛刚才的对峙已经用去他全部气力。
    “开玩笑的,哥哥。”薛慈平静地说,“只是我就是这么狠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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