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造纸的事情并非短时间能完成的,因而白渺即使心里再期待,也只能乖乖去寻了武帝一起去用膳。
午膳间,涂修霆对于白渺眼下的研究倒是有几分好奇,随口提了几句,便见白渺一脸不好意思道:“陛下你先莫问的,我研究出来再告诉你,不然若是失败了,那可多丢人啊……”
涂修霆轻笑,“朕的赏赐可是都给你准备好了。”
“嘿嘿,”白渺笑笑,“那不急的,若是我失败了,陛下可千万别赏我宝贝啊!不然我拿的不安心!”
“那便不是赏了,只是朕想送罢了。”
武帝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说出叫白渺羞怯的话,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但每一次白渺听在耳朵里,都会觉得一阵脸红心跳,恍若小鹿乱撞。
这日外边儿的日头正好,便是晾晒着竹片捣出来的煳煳,也是极好的。
白渺午睡间也没躺多久,便心痒痒的起来,趿拉木屐、搭着件外衫就跑到了殿外。
竹板上已经有一层煳煳了,大约是半干的样子,表面很是粗糙,看起来就凸凹不平,大小不同的细碎竹渣毛毛刺刺的立在上边,约麽有一指宽的厚度,白渺随手一摸便将手指染的黏煳煳。
“这应是成了吧……”白渺摸着下巴,银白的睫毛在阳光下闪耀着流光。
“小殿下,这晾晒的可还行?”青黛石安对于白渺的吩咐很上心,一中午都守在一侧不怎么走开。
“我觉着是不错了。”白渺现在也不太敢确定,一切还是要等成品出来才知晓。
他走着来回瞧了瞧竹板上的煳煳,想了想道:“明日我们继续,到时候竹根一定要切的更碎,然后再捣烂了煮。”
“好嘞。”石安立马应声,将小殿下的吩咐都记在了心里。
经过第一天的尝试,就白渺自己看来竹纸的制造还是很顺利的,便是为此他晚上胃口大开,晚膳后又是磨着武帝吃了一盘的糕点和冰碗,这才消消停停的挺着肚子躺在了榻上。
“看样子渺渺今日还挺乐在其中?”
涂修霆褪去外衣,只着里衣上了榻,便见小家伙呈“大”字仰躺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仿佛一直没有消失。
“哈哈哈……”白渺笑嘻嘻的翻了个身,给武帝腾出了地方,“陛下,我觉得我准能成功!”
顿了顿,白渺道,“陛下,明日早朝我能告个假吗?”
说着,白渺半趴在榻上,一双玉色琉璃瞳里满是央求,配上那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就是冷心冷肺的涂修霆都忍不住心里一颤。
“作甚?”他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假装严肃。
“陛下,”白渺的声音软糯,同那甜腻芯儿的糕点一般能将人的牙口黏住,“陛下,我想去看看我造的东西,我心里记挂的厉害,便是同你去了早朝,可能也静不下心来!”
白渺对天发誓,他可不是想偷懒,他是真的、真的心里痒痒,恨不得立马就是明日早晨,看看自己试验的竹纸制造成果如何。
涂修霆看得好笑,其实心里早就允了白渺的小请求,眼下不过是故意装装样子,想要更多的瞧瞧小家伙撒娇的模样,“好,朕允了。”
他侧身躺下,把人揽到怀里,“明早你多睡会,等起来再去看,莫要惦记一晚上弄得自己休息不好。”
“知道啦,”白渺觉得武帝褪去了“狠厉暴君”的名头后,简直就是个管东管西的老妈妈,不过白渺就是被这般管束着,也乐在其中。
于白渺而言,武帝既充当了他父亲的角色,也充当了他恋慕之人的角色,一饰两角便是如此了吧?
一夜无梦,白日里兴奋的厉害,白渺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趁着月光,涂修霆倒是睡意浅淡,他迎着暗中那淡淡的光,将缱绻的目光落在了白渺的脸上,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大约是因为人在夜里,心思变得有些敏感脆弱,武帝忽然心里生出了一种对未来的怯怯——他的渺渺是妖精,而自己不过是个凡人间的帝王,了此余生也不过剩下五六十年,缘何同妖精的白渺比拟?
若是他先去了,那么他的渺渺,以后又会如何?
是找一个能取代他的人?还是往后孤身一人、游荡世间?
涂修霆心中一颤,只觉得每一个可能都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看到的,纵使他百年以后只能化作一缕孤魂,但只要现在想起白渺未来的笑可能属于另一个人,涂修霆就觉得满心暴虐。
“唔……陛下……”
睡梦中,白渺忽然觉得自己的腰被搂紧了,差点儿叫他没喘上气,便迷迷煳煳唤着身边亲近之人的名字。
涂修霆回神,缓缓放松了手臂,抬手捋过了白渺额头上的发丝。
两人额头相抵,武帝暴躁的心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想,往后的日子还久,等他真的不行的那一日,再说吧……
*
没了武帝这个人工闹铃,原本白渺是计划着早早起来看试验结果的,但这一觉一不小心又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脑子迷迷煳煳的,险些从榻上一步跨下来摔着。
好久没有睡这么久了,白渺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扁了几分。
迎着太阳,白渺连衣襟上的带子都没有系好,就小跑着出去了。
他看了看竹板上糙糙的一层竹浆煳煳,心里不是那么的满意,便又凑在几个宫人的身旁,叫他们这一次将煮好的竹浆用罐装起来,每次往竹板上倒的时候只舀一勺,薄薄的平铺一层,尽量用勺子圆滑的底部将那竹浆碾平,做到厚度均匀,再放到日光下晾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