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初阳一听不用成亲,自己又可以回新甸去,自是千般欢喜,可若是带着卫华,那就是百般不愿了:“老爷子可不准备再收徒弟了!”
卫佑虎眸一瞪:“当初送你过去,不是也没问过老爷子的意见吗?!”直接打包过去的。“等日子定下来之后,你直接从新甸出嫁。”
卫初阳一噎,那能一样吗?
在她的心里,她去新甸那就是春红事件中被发配过去的,性质约等于囚犯流放,虽然后来她在新甸生活的也很愉快,但那归功于她自己,而非卫佑。
同样的事情,落到卫华身上,她就觉得有所不同了,类似“盼着儿子长点本事执掌门户”之类。
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因此,卫初阳是极力的阻止卫华去新甸:“他就是个爱哭包,三两句就要哭起来,老爷子最讨厌爱哭鬼了。再说我倒觉得华哥儿缺的是奶妈妈,多给他寻几个奶妈妈,哄着他玩就好了,何必学什么功夫呢?一扎马步哭了……一学拳胳膊腿疼哭了……到时候都要丢死人了!”
章回之到时候还不得笑掉大牙?!
卫华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卫夫人,对新甸委实生不起什么向往之情,闻言小脸上便有几分不乐意。
卫夫人也颇有几分舍不得儿子离开身边,还劝卫佑:“夫君如今也闲着,教华哥儿是绰绰有余了。何必大老远将他送至新甸去?”
妻子女儿平生第一次缔结同盟,竟然都反对这件事情。卫佑不好在妻女面前自承做了蠢事,酒后失言,怕为家里招来大祸,将儿女都悄悄儿送至新甸,也算是避祸了。
见讲不通道理,狠狠一拍桌案:“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无需再议!”摆出了一家之主的强硬态度来,黑着脸走了。
卫夫人与卫初阳面面相觑,“阿爹这是怎么了?”好没道理的生气。她想到要带着卫华这么个累赘去新甸,头都大了,狠狠瞪了一眼卫华,也走了。
卫夫人与卫佑夫妻多少年,从未见过他这般烦恼,也不敢再问,回房去给儿女收拾行李。
卫佑去了前院,将从凉州府里带来的一十六名侍卫都召集过来,准备从他们中间选出些人来,护送着儿女前往新甸避祸。哪知道侍卫们才聚齐,便有守门的小厮带着个少年郎前来。
他一见之下心便悬了起来,这少年正是夏蘊成的儿子夏珙。
夏珙还是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上前礼毕,面色略带三分难堪:“卫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佑引了他去书房,遣退了房里侍候的小厮,不曾想少年一头跪倒在他面前:“卫伯父,今日有一事,侄儿原本应该不理会的,只是……侄儿很是仰慕卫伯父忠君报国,不忍心因家父而令卫伯父有事,这才悄悄来给报伯父报讯。今日伯父与家父饮酒,田公公便在屏风后面,伯父所言,田公公全数听去,还望伯父早做打算!”
他说完了也不敢看卫佑的脸色,朝卫佑行了个礼便匆匆告辞而去。
卫佑听了夏珙这话,如三伏天当头浇下一盆冰水,淋了个透心凉。
他原想着,让儿女前往新甸避一阵子风头,也防着万一与夏蘊成酒后之语传出去。哪知道夏珙却亲自跑来告诉他,当时田西就在一旁窥视!
卫佑如山岳倒塌般,瞬间跌坐在了榻上。
夏珙十四岁少年郎,在国子监读书,整日与一帮热血少年郎厮混,谈些家国大事,正是书生意气,平日对夏蘊成的钻营颇有几分不喜。这才有了今日的示警之举。
当晚,卫府里一团忙乱。
卫佑直接去后院吩咐卫夫人,将这些日子给卫初阳准备的嫁妆,捡贵重的首饰细软连同嫁衣都装起来,另有准备买田产地铺的银票也直接带上,这婚事却是拖不得了,索性直接遣侍卫送嫁,将卫初阳送往衡阳成亲。
他这里亲笔书信一封,向萧衍道明眼前境况,他若真有退亲的意思,就让卫初阳带着侍卫以及卫华再行投奔章老爷子也不迟。
事到如今,卫佑也不想瞒着妻女了。
卫夫人听完始末,恨不得当夜就送儿女出京。卫初阳却不同意:“家中有难,我更应留在父母身边应对,怎么能丢下父母自己逃命呢?”
她自忖也学武多年,素常也有担当,怎能做个缩头乌龟?
却不想卫佑今次一点情面不讲,见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女儿,顿时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一个丫头片子,既不能顶门立户,又不能延续血脉,今次家中有事,让你保护弟弟,给卫家留下一点血脉,怎的就是死活不愿意呢?难道你就情愿看着卫家一门死绝?”
这话简直是踩到了卫初阳多年隐痛。卫华未出生之前,卫佑是一直拿她当儿子养的,当年在凉州城头上,卫佑指着下面西辽大军问她:“阳儿怕不怕?!”
那时候,卫初阳觉得父亲顶天立地,与他并肩站在城楼之上,竟连惧怕也不觉得,童言童语至今想起来却让人想笑。
“阿爹守卫大周,等阳儿长大了,也与阿爹一起驻守边关,打的西辽人哭爹喊娘!”彼时她并不懂这世界的男女差异,以及未来男女要走的不同的道路。
卫初阳什么分辨的话都未再说,纳头便跪在了父母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回房去收拾东西去了。
天亮的时候,从卫府里驶出一辆马车,连同一队护卫,踏着晨曦向着城门口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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