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别人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这本身就是一种负担。
经过卫佑夫妇身故,匆忙带着幼弟出逃一事之后,卫初阳就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能的产生了抗拒,还是宁愿选择与人保持适度的距离。
萧衍如今在她面前就很规矩,恪守着适度的距离,就算是喝酒议事,他都主动离卫初阳远一点,这让卫初阳总算不再膈应大家落草在同一座山头之事了。
自从被她拒绝之后,萧衍起初还试图与她讲明白,再见到卫初阳不耐烦的冷脸,也不知道他是想明白了,还是怎么回事,总算没再纠缠二人的婚约。后来过得两日,他独自下山一趟,据说只赶上了萧家三房处斩的场面。
回来之后就消沉了好久。
卫初阳是不太关注这些事情的。换句话说,萧衍的消沉,抑或对萧家三房的复杂感情,与她又有何干?
反倒是卫华与萧毓整日混在一起,时不时在她面前会提起萧衍似乎心情不太好,被她以粗暴的态度打断了。
“他心情不太好,与你何干?”
卫华结巴了,“他……他是姐夫……”
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关心的,不是吗?
那会儿是在饭桌上,婆子才提了早饭来,她从食屉里将一碟酱菜重重掼在了桌上:“他是你哪门子的姐夫?你若再认他是姐夫,就别认我这个姐姐!”
卫华见她神色严厉,真的生气了,眼眶里立刻就有了泪水,倒还知道强忍着低低道:“知道了!”
饭后消化的差不多了,就被卫初阳拎过去同山匪们训练了一日,在山上跑步的时候,他人小力弱,远远落在山匪后面,但卫初阳却没有要他停下的意思,等他跌跌撞撞跑完了十五圈,山匪们早开始扎马步了。
一天苦练下来,萧毓就对卫初阳的凶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那可是她的亲弟弟啊,居然也狠得下心来,让他跟山匪们一起吃苦。
他在卫华房里安慰腿上摔的乌青,全身都散了架,几乎要瘫在床上的小伙伴,“你姐姐是亲的吗?这也太狠了!”就算是他家阿兄教导他习武,也不会有这么大强度。
卫华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去,真心实意的建议萧毓:“你以后,还是别再叫我阿姐阿嫂了,她会生气的!我阿姐说,如果再叫你阿兄姐夫,她就……没有我这个弟弟。”
卫初阳在卫夫人面前尚且一言九鼎,从不会因为母亲的眼泪而改变主意,何况是面对小屁孩卫华。
卫华情绪低落,十分伤感:“我阿爹阿娘都死了,若是阿姐再不要我了,那我……那我可要怎么办呢?”他还不似萧毓,幼失恃怙,对父母全无印象,只依赖萧衍一个人。
对于卫佑与卫夫人的过世,不说卫初阳心中究竟如何,卫华是一度不能接受的,总觉得像在做梦一样,说不定哪一日就能见到父母了。
不过随着在盘龙寨住的日子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这想法……大约就是在做梦。
若是依着以前在卫夫人面前的小儿郎,他必是要扯开嗓子大哭的,只不过这一招在卫初阳面前,他压根不敢使出来。就怕使出来了,更招的阿姐烦,丢下他不管。
他这也是委屈的紧了,说完了眼泪就下来了,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惊动了隔壁的卫初阳,只敢小声抽噎着,“阿毓……我可想我阿爹阿娘了,天天晚上做梦梦见他们……阿娘还给我做糖糕吃……”
小孩子的梦想,简单而美好,卫华也就这点梦想了。
萧毓顿时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爬到床上来,搂着他轻轻的拍,就像辛氏拍他的一样,安慰着伤心的小伙伴。
“那我以后也不叫你阿姐阿嫂了,她太凶了……”这么欺负你!
萧毓暗暗为小伙伴打抱不平。
原本拿了活血的药准备给卫华搓一搓的卫初阳在卫华房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原本是想着给卫华的小伙伴腾出点时间来,好让他们说几句话,哪知道就听到了这番话。
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紧握成拳,下颔抿的死紧……足有一刻,才重又抬手在门上叩了两下,推开了门。
床上相依相偎的两个小孩子见到冷着脸走进来的卫初阳,都规矩了起来。
卫初阳也不说话,上前揭开被子就将卫华的裤腿给撩了起来,一直往上卷。
卫华从来没被她贴身照顾过,局促不安极了,偏偏又挣不开她的手,眼睁睁看着她在手心搓了活血的药,在他大腿小腿处搓了又搓,直疼的他好几次叫出口,又忍了回去,眼泪串串掉落,卫初阳似未瞧见。直将他身上运动过度的地方都用药搓了一遍,这才一言不发的离开。
萧毓吓的早缩到一边角落里去了。
第二日他再跑来寻小伙伴玩,却惊见他居然跟着山匪在山上开始跑步训练,虽然疼的眦牙裂嘴,但却闷不吭声的咬牙忍着。
“你阿姐又罚你跑步”
卫华摇摇头,面上竟然显出了一点赧意:“是我自己要来的。”卫初阳压根没说一句话,看到他这么个小人儿一大早爬起来跑在山匪身后跑,既未阻止也未夸奖,就好像……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萧毓就不明白了,他这是抽什么风,居然自己找苦头吃。
“你忘了昨日疼的有多厉害了?”
卫华双目闪闪发亮,带着些喜意悄声与萧毓耳语:“我阿姐……她昨天给我搓完了药,我身上就不那么疼了。”最重要的是,这是姐弟俩离京,卫初阳与他最近距离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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