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听她说出“咱们”二字,只觉这俩字十分美妙,面上也带出了点点笑意:“反正咱们从内部着手就没错了。”
章回之似乎从萧衍迟缓说出来的“咱们”两个字里品出了异样,长眉微挑,讶异的瞧了他一眼,二人目光相触,各自从里面读出了互不相让,倒让章回之生出“好小子!原是我小瞧了你”的感慨来。
他自来到山寨,知道与卫初阳有旧约的乃是萧衍,但见卫初阳对他很是冷淡,而萧衍本人似乎也并不往卫初阳身边凑,若非山寨事务有交集,二人几成陌路,他便渐渐不将萧衍放在心上了。
只觉得反正这二人婚约既解,又无旧情,他也毋须担心。
但今日萧衍目光以及行动却告诉他,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男子在卫初阳面前从来寡言,但凡他说出来的话,必定是不能让人轻忽的建议了。想来行事也是如此,平日蛰伏,但有机会必能卷土重来。
章回之当下就对萧衍起了防备之心。
他还真没看错萧衍,跟着萧铎上过战场,守过蜀边的萧衍最是冷静理智,平日不哼不哈,但在战事之上却十分的有耐性,攻守防卫自有一套独到的见解。
二人各怀心事,卫初阳心不在儿女情长上,压根不曾注意到他二人眉眼间的官司,还与二人商议了一番改日与来弘图应对之事,明确分工。
卫初阳负责打头阵,萧衍负责善后,而章回之暂且隐藏实力。
如今只有卫初阳在天王军中展示过实力了,萧衍还未与人交过手,况他熟悉军中配置以及训练,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这点就比卫初阳要强些。到时候正好可以与来弘图商议天王军中种种弊端,提议革新。
这也是逐步蚕食军权的好办法,在训练中加固自己的领导地位。
至于章回之……还是先安份做个护卫,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由他出面。
三人之中,其实章回之武功最高,又得过章老爷子指点,不过做个反贼,他的身份有碍,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计议以定,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第二日去见来弘图,卫初阳就向他开了炮。
来弘图一夜心痒难耐,天色刚亮就恨不得召卫初阳前来陪他用早膳,不过想到她似乎……看着就不是个脾气顶好的主儿,忍了又忍早膳之后才召他们三人而来。
今日吴让还在家养伤,未曾出面。
议事的除了来弘图,便是其余三位护法,八位千户,外加盘龙寨的三人。
来弘图很是客气,大家落座之后,便提起卫初阳与萧衍在军中职位之事。章回之被他下意识忽略。——既然此人要做护卫,他巴不得章回之没有出头之日,只能做个下仆护卫之类。
以卫初阳之眼界身手,怎么着也不会看中身边的小小护卫吧?
“昨日卫二当家大显身手,倒让本王以及众护法开了眼界,今日召大家来,便是想与大家商议一番,看看卫二当家与萧四当家在军中做什么职位合适?”
既有来弘图起了头,下面众人便乱纷纷开口。
有与吴让有旧怨的,便提出卫初阳既然打败了吴让,那就让她顶替吴让做护法。也有与吴让交好的,便不同意此提议,只道行军打仗,可不是只靠一个人的武勇定胜负的,总要大家精诚合作,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不少人的认知里,小打小闹的山匪在行军打仗上未必会是熟手。
卫初阳只等众人的议论声低了下去,这才起身道:“在下从盘龙寨而来,沿途所见,心中甚是忧虑,至于做什么职位,在下倒不在意。”
众人俱是一静,章回之与萧衍心中皆道:来了,这丫头要开演了!都全神贯注看她发表演讲。
来弘图对着这样英气勃勃的美丽脸庞,不自觉的声音就柔了下来,心道她到底是女子,所思所想还是有女子的狭窄之处的,所以才有忧虑。他一路攻城掠地,势头极猛,早有雄心万丈,只觉大周江山尽在囊中,还有什么可惧可虑之处?
卫初阳似没瞧见天王军中众护法以及千户轻视的神色,大约都在想她不过是武勇胜出吴让,但在政事以及行军打仗之上也要指手划脚,就等着看她的笑话了。
却听得卫初阳问道:“不知道天王是想着图一时之乐,一时之运呢,还是想着长治久安,将这大周江山纳入囊中呢?”
来弘图既已做了反贼,这些护法们自然都想有个拥立之功,下面千户护法已经嗤笑了出来:她这不是废话嘛,连这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资格对天王军指手划脚呢?
来弘图虽然觉得她到底是小姑娘,见识短浅,为了在她面前塑造礼贤下士的形象,还是微微一笑:“本王自然是要图个长治久安。”却不提登顶称帝,“卫二当家怎么说?”
卫初阳神色便见冷肃:“天王既然不是图一时,想要长治久安,恕在下直言,目下天王军中这等作法,却是迟早要失了民心,自取死路的!”
“一个丫头也敢胡说八道!”
已有千户起身怒目而视,就连来弘图也愕然不已。
这丫头胆子倒不小!什么都敢说!
卫初阳没给他们争论的机会,立刻接口:“我有没有胡说八道,还请天王细听。当初天王在玉阳府起事,那是宋子成逼的大家,情势所逼,唯有起事才能保命。而且听说玉阳府官商富绅勾结,没有寻常百姓的活路。因此起事之后,才纵容大家劫掠富户官绅,以平民愤。但天王有没有想过,大周有几个玉阳府有这等狗官?衡阳府与玉阳府又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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