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卫佑的女儿领兵以来,夏蘊成便提心吊胆,生怕她得势。天不从人愿,果然教卫佑的女儿翻了身,女帝登基的榜文贴满了长安城的时候,夏蘊成就夜夜不得安枕,生怕哪一日大祸临头。
夏夫人还安慰他:“当年的事情,许是卫家女儿不知道呢,不然她进城之后说不定就将咱家给围起来了呢。”
后来温府被围,夏蘊成也松了一口气。
温超当年只是袖手旁观,在新朝都被撸成了白丁,他如今可还好好在朝上站着呢,可见卫氏女根本不知道当年之事。
只每日上朝,他先自心虚了。
到底还是教卫氏女知悉了真相,夏蘊成被打入天牢的时候。
卫家老宅子当年已被前朝皇帝赐予他人,卫初阳回京,那家人便自动搬了出去。卫华带人前去收拾旧宅子的时候,宅子里的旧仆已经不知去向,只钟同带着卫佑旧属在宅子里等他。
钟同当年带着其余手下回长安,此刻见到小主子,内心愧疚,上前见礼,又带了卫华去卫佑夫妇坟前祭拜。
孟奇与郑涛这些年跟着卫初阳,如今已经身有功名,就算他们见了,也要称一声将军。
当年离开,此后烽火不断,山重水复,如今才得见。
卫华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小,见到父母坟莹,不由摧心剜肝,痛哭失声。
等他回宫去见卫初阳,眼圈还是红的。
卫初阳见他这副模样,便是知是去父母坟前祭拜了,便与他商议重修坟墓,只将此事交了给他。
卫华祭拜完了父母,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父慈母爱的生活小事,听得要重修坟墓,银子还是从卫初阳的私库出,乃是她这些年征战积蓄,已先自哽咽:“阿姐,修不修坟不要紧,你还是抽空去给爹娘上柱香吧?!”
他如今就跟着卫初阳住在宫里,就算是身居高位再忙,祭拜父母的事情还是有时间去做的。
卫初阳摇摇头:“等你带人重修好了,我自会去祭拜。”挥挥手打发他下去了。
卫华从不曾接受过修陵墓这等事,思来想去,认识的人里也只施同和对山川水利有所涉列,说不定对此事也有研究,便求到了他头上。
施同和所学甚广,便向女帝自请助卫华一臂之力,得女帝允准。
建平元年,乃是女帝即位的头一个新年。
此时天下一统,大启境内再无战火,流离百姓已回故土,地方官员各司其职,朝中人员调派得当,眼瞧着盛世将临,女帝又颁旨意,开科取士,为国家储备人才。
三月里,卫佑夫妇坟墓初成,卫华前来复命,卫初阳留了弟弟用饭,又东拉西扯,问些旁的事情,只等天色黑了下来,才带着弟弟前往内宫而去。
“阿姐去做什么?”越走越偏,卫华不由疑惑,不知道卫初阳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卫初阳唇边冷意浸浸,“阿弟可知,当年爹娘之事?”
卫华只知道父母蒙冤而故,个中情由原就无人告诉过他,听得卫初阳问,便只摇摇头:“约莫跟前朝那个阉宦有关?”
“阿姐现在就带你去见见我卫氏的仇人。”
姐弟俩在宫掖间穿行,前朝宫妃全被送出了宫,宫中如今住着的也只卫氏姐弟二人,以及旧年留下的一些宦官宫女,一到了夜间,到处都显的阴森森的。
只不过姐弟俩皆是手上沾过人血的,心中无惧,倒也不觉得什么。
走了约莫二刻钟,终于到了一个破败的宫室门前,门口守卫森严,卫华打眼一瞧,才发现这里守着的全是卫初阳多年心腹,都是跟着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贴身护卫。
这些人默默行礼,其中一人打开门锁,卫华跟着卫初阳进去了,自有人提着灯笼照亮,姐弟二人进了院子,卫华便瞧见这宫里偏殿窗子被青砖砌的严严实实,门上挂着黄铜大锁。
守卫开了锁,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似乎是许久不曾打扫的腐烂味道。卫华捏住了鼻子差点被熏吐了,听得卫初阳问守卫:“人没死罢?”
守卫恭敬道:“禀陛下,没死呢。”
卫初阳接过灯笼,遣了守卫退下,姐弟俩踏进了这宫室,立时听得铁链子哗啦啦响。卫华打眼一瞧,便发现这宫室两个墙角之处各锁着一个人,身上挂着铁链子。他原当这二人是被锁链子锁了手脚,哪知道靠的近了才发现,这二人都被穿用铁链子穿了琵琶骨锁着,浑身脏兮兮不成人样。
铁链子的长度将将够他们在方寸间活动,却不能与彼此相近。
这里面关着的,正是田西与夏蘊成。
田西是早就被关起来的,夏蘊成对外的罪外乃是前朝鲁王作孽,被打入天牢的。但被打入天牢的当夜,就被卫初阳派人秘密提到了宫里。
夏珙数次花银子打点天牢守卫,想见夏蘊成一面,都不得见。夏家人还当他仍旧在天牢,却不知夏蘊成早在宫里被穿了琵琶骨秘密关押。
一见到卫初阳,田西便大笑,声音尖利嘶哑:“卫家丫头,你若是要杀了咱家,咱家只有一个心愿未了,等你将咱家杀了,能不能劳架将咱家埋在先帝陵墓?”
他说的先帝,却是已经死去多年的真宗帝。
卫初阳轻笑:“这个心愿,恕我不能满足。你是要跪在我父母陵寝,日夜恕罪的。”
田西顿时急了,“咱家是要去陪先帝的……先帝一辈子离不开咱家,咱家去了地下,也是要去侍候先帝的啊。”他走动之时,铁链哗啦作响,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咱家是害了你爹,但拿命赔给他还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