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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着保胜军有朝一日拿下甘州肃州瓜州沙洲。不过拿下后干什么,为啥非得往西,她没说过。”云白鹭从李素月手里接过酒食,“本想着生个和她一样英姿勃发、志存高远的女儿,结果是个打小儿贪玩躲厨房里吃南北羹也不想读书的货色。月娘你说得对,我丁点儿也不像我娘。”她肤色渐渐褪了黑色,显得伤口瘢痕更深,显得脸都不类母亲。云白鹭笑了声,嘴角不见苦涩,倒似乎认了命般地笃定。
    李素月看着面前人灵泛的眸子,慢慢回忆起十二岁最顽皮时的云白鹭,“没问过你,当年……你是怎么找到我家铺子?”
    “诶,可不就是因为我娘嘛,去了匠营一趟后回来和身边人乐呵呵地说,‘来了个江南李家,大女儿模样周致,性情也磊落大方。’听她那语气,恨不得是要拉你进府做干女儿的。”云白鹭从没听母亲那样夸过别家孩子,带着一分好奇一分妒意溜到医馆隔壁李家铺子瞧了,就一眼,从那后就黏上了李素月。
    张开嘴,又要来句油滑话儿逗惹下月娘的云白鹭想了想,“罢了。”
    干女儿没做成,可以做女婿或媳妇。都不可能。缘分不是强求的。云白鹭嘴巴没准头,心里拎得清。
    和李素月再行了会,看见前头纸烟渺渺,白芷的墓前已经立着好几人在祭奠。
    一左一右两个可不是那日公堂里被打也不嘴软的任五任六,中间就是挨过谢师二十五棍的方姑娘。她对着墓碑拜了三拜,浇了杯酒后道,“白将军,因要在你府上叨扰到不知何时,先来拜会下您。不敬不周之处,还请白将军谅解。”
    身后的云白鹭听明白了,这位就是三州安抚使、锦王赵宜芳。难怪能哄得动谢师那块木头,也是这位主儿能忍善谋、身居高位所致。
    母亲冥诞拜祭被别人抢了先。这个别人不是他人,是马上要堂而皇之住进她家旧府邸的。云白鹭脸色僵在那儿,片刻后她转身就走。李素月跟上,“怎地了?”
    “晚点来拜。”云白鹭咬着牙憋着气,“那一位,不是什么经商的,而是新到任的安抚使,锦王赵宜芳。”她步子加快,心里也越发不舒坦。
    赵宜芳他们也留意到身后动静,回头安静看着云白鹭的背影。
    云白鹭甩着袖子越走越快,却被李素月拉住,铁匠娘子手劲使大时她也没辙。云白鹭停步,看着自己被捏得严实的手腕,“做什么?”
    “没出息。”李素月恨恨地看着她,“那是你亲娘。你管前面是谁?女儿给母亲扫墓,碍着谁了?”
    云白鹭的眼睛闪过羞愧,半低着头道,“可我……我戴罪。”祖宅旁落,她处境潦倒。两件事儿杵一起,总让她觉得无颜对母亲。所以回沙海后她一直不敢来拜祭母亲,躲到了冥诞这一天才忍不住。
    手被女铁匠拉近,云白鹭踉跄着上前,李素月扭过头看着锦王他们,“那又如何?就算你戴罪之身,就算你没出息,丢了家业不说,成天躲在后院里喝酒敷脸睡大觉,你也是白将军唯一的女儿。你娘要是嫌弃你,就不会生养你了。”
    “你说什么?”云白鹭抬头,咀嚼着李素月的话,“要是嫌弃我,就不会生养我?”
    李素月不回头拉着她走近锦王他们,“劳烦让一下,这位是白将军不成器的女儿。她得先拜祭。”李素月才不管劳什子锦王劳什子这使那使,她就认定了天大的人物便是白芷和卢尽花。
    见云白鹭还在发呆,李素月一声喝醒了她,“云白鹭!给白将军拔了荒草,愣着干嘛?”
    蒿草已经盖过了近半墓身,看来自打清明后就无人来清理过。云白鹭看了眼赵宜芳,只无声地行个礼就赤手拔草。李素月已经在另一头忙活起来,她刚拔出刀,任五任六就将锦王护在身后。刀口碰到粗韧的草根后麻利砍断。
    “咱们走吧。”赵宜芳吩咐道。走到半山时回头还能瞧见那忙活的两个人。
    “倒也有点意思。”赵宜芳笑望着云白鹭,“她也不去找亲爹,又不请表除了一身罪名。就这么混沌地在沙海混日子?
    “白芷……怎么教养的这女儿。”摇了摇头,“回行辕。”
    云白鹭掌心手指被草割了数道口子,半个时辰后才在李素月的帮忙下清理干净了墓地。李素月注意到她血迹斑斑的手心时失色,“你怎地不用随身刀?是傻了?”
    拔了几根刺后,云白鹭才笑,“女儿不孝。”醉酒掩耳这几年,只有在手在离母亲最近的地方被割疼时才格外清醒,“我就知道躲不过去的,终于让我娘瞧见我这窝囊样儿。”
    第30章
    花巷里的柳秦桑近日排了出《定策蛮关》,柳秦桑唱得是白芷的角色。沙海人都钦佩怀念白芷,此戏一处难寻一座。
    卢尽花耐着性子听了一折后丢了银子转身就走。谢蓬莱追上她,“就是一出戏,别当真。”
    “当不了真。”卢尽花冷眼时还不住地咳嗽两声,“可我也当不了假。”毕竟那戏取自她的战绩,但柳秦桑虽尽力,也只描了白芷三分形似。
    “入蛮关后,阿芷才没有忸忸怩怩围着北城门思量。”而是拔剑指城楼,高声令下,“荡北寇自此门始。”那时,卢尽花觉得女儿颜色配极了铁衣如雪,她才不喜什么诗文里写的横波断肠。偏偏柳秦桑唱得就是那个脾性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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