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前脚还说着邹士衍,后脚又扯到了这四不靠的事儿上。别说女亲王娶妻要被虢了王爵,她俩这天差地别的身份也注定不可能。她已经因为锦王年幼时的一句话丢了十多年青云路,怎么这锅生米现在快熬成了锅巴似的成天往她嘴里招呼?
赵宜芳放下了镇纸后又去抓腰间的青玉孔雀,意识到什么后一把扯下塞进谢蓬莱手里,“喏,这就是定亲信物。我……我写了信给陛下,向……向他去讨这份亲事。”信是锦王舔了三夜笔尖,誊抄了六遍才写下的。这会儿就差谢蓬莱点头后寄出去,“不过……本王是寡妇。”赵宜芳的声音竟然多了丝战抖,随即她抬头,亮晶晶的眸子正视惊愕的谢蓬莱,“不过那是陈年旧事。我一岁时,和人定了亲。六岁时那人就病死了。”
当年的赵宜芳还没学会走路,发了病要死不活时,亲生父母信了道士一句话“冲喜”,结果还蒙对了。虽然她冲过了鬼门关,但那位和她同龄的贵家小公子不长命。由此坊间就有她“克夫”一说。
“说本王克夫,不克妻不就成了?”赵宜芳盯着谢蓬莱也在颤抖的掌心,附掌按了下,“拿好,别摔了。”
“殿下……这是何苦?”谢蓬莱的声气愈低。
“别当本王说话儿戏,本王打小儿就明白自己要什么。皇兄能娶媳妇,我也能娶。但这么多年,千家百家宫里宫外看下来,还就是谢师最得本王的眼。”虽然皮相这些年见憔悴,但依然青衫竹影,面容秀丽。再加上她本就倾心谢师才华,“瞧着谢师冷天儿回家冷锅冷灶,猫都吃不饱何况人?还有在城门口冻得手冰凉,本王……”
锦王其实少在谢蓬莱前自称“本王”,但一慌张时就不断冒出,“……实在看不下眼。再说,和本王成亲有什么不好?吃现成的,穿的也多。本王在封地还有数万亩良田,每年朝廷还有颇多公使钱……”越说越俗不可耐,锦王有些恼火地扯了下袍子,却又躲开不再看谢蓬莱,“你要升官,也是本王一封折子的事儿。”她说完后似不满意,又不晓得该讲哪些,只是觉得成天对着谢蓬莱还得憋着忍着逗着装着着实累人,不如成亲一了百了。
谢蓬莱瞧着比她年幼数岁的锦王此时孩子气又尽出,可这说一不二的皇家脾性也着实霸道。她手里的青玉孔雀顿时沉了许多。
再装愣充傻也难躲过去了。
将青玉孔雀对着日光照了照,谢蓬莱品看得极为专注,末了才道,“殿下心性清澄正如此玉,谢某怎能虚与委蛇。”对着锦王重燃光亮的眼睛,她屈身拜了拜,“只,谢某心内有一人未曾忘却。”她从不对任何人提及的心事此刻游走在齿关,深吸了口气后方能从容道出,“谢某实难遂殿下美意,请殿下收回成亲之命。”
“活人?”赵宜芳不想错过谢蓬莱的任一眼色,得到确认后她愣了愣,随即拽回那枚青玉孔雀,“那就先不成亲。”
心内难过滚滚而来,赵宜芳捏紧了青玉,“就……就等你忘了那人。”鼻子酸时她侧过身,“没准儿本王忘了你,谢师请回吧,别碍着本王读书了。”
第44章
查了好几日,谢蓬莱有三件事被揪住了,而且都在锦王来沙海之后发生的。匠营里的吴兆立说谢蓬莱曾经在花巷抓到了夜潜在城内的北夏人,扯出了白龙鱼服的锦王私携外人入城之过。吴兆立曾经在锦王入驻新府时看过热闹,回去就大嘴巴四处宣扬:谢县令那天打了二十几棍的人就是锦王,还被人当成诬赖或吹牛。
第二件就是帮前罪将云放江的女儿洗脱罪籍,还把人塞进了锦王府里做了侍读。
第三样便是封城数日大兴搜捕,结果也没找出夜半纵火沙海书院的疑犯。
乐得邹士衍着人悄悄安顿了吴兆立后再修书一封,一面为受了委屈的锦王鸣不平,一面怒斥谢蓬莱渎职弄权,欺罔尊上。浩浩汤汤,条达疏畅,不愧进士之才的文章写好后他便在离城前最后一日去求见锦王。
这回锦王给了面子,虽然两个人的告状信都已经奔在了路上,互相寒暄客套番后,在茶凉前赵宜芳又送了些礼物便客客气气送人离城。
一路上风光意气的吕信骑着马陪在邹士衍轿旁,“单在沙海这几日待着不舒畅。”
邹士衍捏着八字胡垂眉一笑,“最该来的就是这地方。”他双手笼进袖子,脚还舒服地踏着足炉,“咱们那位锦王殿下,心思倒是有意思。”
妻弟哪里想得通许多关节,一个劲追问他时邹士衍被惹烦了,“延渭秦三州她不待,偏生到这边陲小城驻跸。被人打了二十几棍她不气,却反而给人家面子帮云白鹭脱了罪籍,更请人家去府为师。别说是堂堂亲王,就是个八品小吏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吕信更糊涂了,“难不成……锦王有什么把柄在姓谢的手里?”
“还不是一般的把柄。”邹士衍蔑笑了声,“怕和北夏有关,咱们那号称铁骨侠脉、面诤邀战的锦王,谁晓得和北夏私下有什么交情?”
锦王和北夏的交情连赵宜芳自个儿都不清楚,但是她和谢蓬莱的交情在沙海的第一场雪后被冻支棱了。头陀空现在谢蓬莱那儿连着三天没吃到热乎的北食,谢蓬莱盯了几天也没见着可疑的纵火人,当然也被被邀请到赵宜芳处授讲。
半桶水的云白鹭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对着赵宜芳讲解本朝和北夏的所有战事,并连续几日被挽留下用饭。月娘自然不等她,留了两天冷饭后干脆在第三天都没理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