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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宜芳名为听讲实为套话,逼着云白鹭将谢蓬莱在沙海干过的好事全都倒出来:谢蓬莱十七入沙海,差点冻死在城门外后被人带进了保胜军做书簿,之后又进了帅府做家师,恢复了举人身份后被推为沙海典簿……
    云白鹭翻过来覆过去都是这些,但赵宜芳却听得细致,“谁在城门外救了她?谁请她进了帅府?谁帮她恢复了举人身份,又是谁推了她做了八品官?”
    第一回 云白鹭说她娘白芷。第二回又说似乎是她爹云放江邀了谢师入府。第三回在那抓头挠腮了会儿,“您问谢师不就明白了?”
    赵宜芳哼了声,“本王就爱听你说,十一月初二我要开始主持今岁的岁赐交接,云侍读也一块儿吧。”见云白鹭已经耷拉起嘴脸,“这是表功提拔的好机会,你怎么看着为难?”
    当然不能说怕为难自己去月娘家混口饭吃,云白鹭刚要张嘴提“败将之后,无颜代天赐币”,锦王却黑下脸伸手制止她,“知道你嫌弃丢人,本王也嫌。”这等差使京里不晓得多少人当肥缺馋着,落到主战的锦王头上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加上每每想起那笔巨额银两和茶绢数字,锦王就倍感心疼,“今年的岁赐并非由朝廷拨下来,而是由西北各路税赋支撑。本王出京不到半年,才算见识此地生民税负何其重哉,丁税田税这些都罢了,还有助役钱、免行钱,加上手帖钱还有科配和买的,年年再加岁赐……以四口之家而论,终年得饱者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沙海是她所到之处最得治法、税赋最轻的,但此时她不想提谢蓬莱,只忍了忍,丢下书册,“换身衣裳,陪本王去花巷。”
    不消任五任六兄弟和离昧问,都知道锦王是要去找柳秦桑,互相对了眼色后,任六便先去瓦舍打点。酬神节之后锦王多日没去花巷,云白鹭却没少来。但酒甜歌美也比不得李家铺子暖心热闹,何况不时心里还要在看到燕娘时“咯噔”一下。
    吃人嘴短拿人脚软,云白鹭和锦王直接去了花巷。瓦舍被拆了对联的地方还是空着的,据说话事人去找谢蓬莱提字,被沙海县令一口回绝。她的确写不出什么艳辞香句,但更怕被人拿住了做文章。谢蓬莱谨慎至极,瓦舍话事人也被吓破了胆,宁愿就空在那儿。
    “你来提?”赵宜芳对云白鹭示意,这云家千金可没有谢蓬莱那般拘束,二话不说要来笔墨:瓦舍醉西羌,青舟溯大江。
    阴晴不定了好几日的锦王这才露出了点笑容,“这是何意?”
    将笔扔给话事人的侍读嘿然一笑,“我朝人讲究‘宁乘青舟向江南,莫乘骖騑出云亭’,说宁愿去江南做个七品八品官,也不想走出云山亭山来苦寒之地做三四品。我觉得这话不对——大好河山,为啥都要往江南挤?”
    云白鹭掸了掸袖子,“云山亭山个个都不想来,那就等着丢更多的地方,赔更多的银两。这不就有人逆流而行,到了瓦舍听西羌?”
    赵宜芳的笑容更为明朗,“你说的是何人?”
    又错过李素月家一顿的云白鹭打定了主意在瓦舍白吃一顿锦王的,“这瓦舍里的柳姑娘,您……还有谢师。”
    见赵宜芳眼底一黯,她晓得又触了锦王逆鳞,咳了声,“那……咱们进门吧。”
    提前来打点的任六带路在前,他眼里犹豫了下,还是凑到赵宜芳耳侧轻声道,“柳姑娘房里……本有客,这会儿还在里间,我并未叨扰。”
    赵宜芳脚步一顿,“那也不好扫了人家的雅兴,我们先去别间等等。”话音落下,前方闪过一人,论样貌并非中原人士却是典型的甘州回鹘人。云白鹭也留意到,将心头的疑问暂且搁下。
    “这会儿得空了,殿下这边请。”柳秦桑也走出迎接锦王,正要行礼被锦王扶住,“早说过,你我以友相待。”
    云白鹭循着那回鹘人的身影看过去,“柳姑娘,方才是这一位客人?”
    柳秦桑眼神微变,点头道,“这一位也是瓦舍里的笛师,方才和我商讨曲子。”
    云白鹭这才注意她眼眶下还有泪痕,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她点点头,“没听过正儿八经的甘州回鹘的笛调呢,可否请那一位来弹奏一曲?”
    “云侍读想听哪一曲?”柳秦桑迟疑了下,“那一位其实擅长写曲,却不擅吹奏。”
    “都行。刚刚我还写了对联,说听西羌,那就来一曲《西凉伎》如何?”云白鹭果然看到柳秦桑脸色彻底变了,赵宜芳也知晓她这么问的用意,对任五道,“去将他拿了。”
    话音落下,柳秦桑双腿已经软就,眼眶再度红了,“殿下——”
    赵宜芳扶住她,“躲得过初一,哪里躲得过十五?柳姑娘,莫要糊涂。”
    “雅苏快走!”柳秦桑朝着那回鹘人高声喊着,前方已经引起一片骚乱,而赵宜芳已经动怒,她盯着胆大的柳秦桑,末了冷冷吐出两个字,“拿下!”
    云白鹭啧啧舌,看起来,在沙海溯江的人未必都是一根绳上的。
    一根绳上的未必也是一个脾性的。伴君如伴虎,翻脸如翻书,这差使就该谢师来才是。
    第45章
    将柴火劈下码好,再煮上半锅热水。手里的米撒下一把,清汤寡水被激起滴滴叹息。谢蓬莱盯着快见底的米罐,索性将最后一点儿遮底的圆润米粒全都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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