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五场的大事,邓场长和朱书记不仅让全科室的人都来帮忙,还从下面的生产队里抽调了十几个人过来。顾立春为了撑场面,还说服朱书记把生产队里的五辆拖拉机和两辆大卡车都开进来,停在苜蓿地边上,做出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他们不问则罢,问就是要买苜蓿的场子很多,他们得做好随时发货的准备。
这一天,大家穿上整齐干净的工装,把猪场打扫得干干净净,通向苜蓿地的几条小路也打扫干净,把外面和仓库里的干苜蓿也重新整理了一遍。
万事俱备,只等人来。
朱书记嘱咐顾立春:“小顾,一会儿由你来介绍苜蓿的情况,到时候别紧张,别怯场,你只要正常发挥就没问题。”
顾立春说道:“本来我有点紧张,一想到由有你们这些有经验又见过世面的前辈顶在前面,我心里就有底气,一点也不紧张了。”
朱书记满意地笑笑,又给顾立春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邓场长也提醒了顾立春几句:“省城来的同志觉得自己是大地方来的,难免有些傲气。你呢,随机应变,做到不亢不卑就好。”
顾立春忙道:“邓场放心,我这人很少自卑,不会给五场丢脸。”
邓场扫了他一眼,淡声道:“我不怕你自卑,我是怕你亢得过度,提醒你适可而止。”
顾立春:“……”
朱书记笑着打圆场:“老邓,年轻人稍稍张扬自信一点没什么,不要太严格。小顾,没事,保持平常心。”
顾立春笑着点头。
他们在这儿商量接待事宜,生产队来的那帮人也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今天的事,特别是几个生队长,议论得最为起劲。
叶爱农小声发着牢骚:“正春耕呢,把咱们都叫过来,就为了一个考察?真有人愿意买这些杂草?”
胡大华纠正道:“不是杂草,叫苜蓿,人家是牧草。”
叶爱农道:“我管它叫啥,反正都是草。”
……
他们正讨论着,杜松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接过叶爱农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是有人买这玩意,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胡大华呵冷笑两声:“老杜,就你那大破脑袋,当球踢我嫌硌脚。你要赌就赌点实在的,比如说,你输了就买条烟给我们啥的。”
本来大家只是一笑而过,一听说有赌注,也跟着一齐起哄。
“对对,老杜来赌点实在的,咱不稀罕你那破脑袋。”
“老杜,敢不敢赌?”
……
杜松发了个狠道:“赌就赌,谁怕你们?就这么着,省城的人要是肯买苜蓿,我就去买一条迎春烟,散给你们;相反,要是他们不买,你们这些人凑一条烟给我。这样,行不行?”
“我看行。”
“就这么办。”
赌约简单定下,就等着结果了。
生产队这边怕领导注意他们到他们,说话也不敢太大声,大家打完赌,便挤眉弄眼地用眼神和表情交流。
过了一会儿,一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缓缓地开了进来,车停稳后,先从上面跳下来两个人身穿白衬衫黑皮鞋的年轻人。紧接着,司机和一位身穿灰色军便装、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室里下来了。梁科员跟顾立春小声介绍,灰衣中年男人姓郑,是东风牛奶场供销科的科长。另外两人是供销科的科员,白胖的姓张,瘦高的姓于。
邓场长和朱书记齐科他们上前跟三人握手寒暄,按郑科长的级别,本来由同级别的齐科接待就可以。今天,朱书记和邓场一起迎接他,算是高规格接待了。
郑科对于五场的接待感到满意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一丝傲慢,这么热情招待,必有猫腻,估计牧草的质量好不到哪里去,想用人情来凑呢。本来他不想来这儿,可是上级恰好看到了《农报》上的那篇文章,邓场长的战友又竭力推荐游说场领导,让他们过来考察一下,于是郑科长一行人不得不奉命前来。
郑科长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周围荒凉的景致,路修得一般,周围基础设施只有一个简陋的猪场,旁边竟然还有一溜茅草棚。听说五场还是第一次种苜蓿,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哪怕三人掩饰得很好,大家还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嫌弃。
邓场长客气地说道:“这儿是猪场,地方简陋,招待不周,一会儿我在食堂二楼招待你们,咱们先去看看苜蓿。”
郑科长干笑道:“对对,先办正事,去看看苜蓿。”
朱书记赶紧把顾立春推出来:“小顾,你在前头带路。”
郑科长看看顾立春,这人也就十五六岁吧?五分场是得多缺人?
顾立春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我们一共种了二百多亩苜蓿,第一茬收了10万斤干草,有一部分在外面放着,一部分在仓库里,我先带你们去看外面那一批。”
他的话音刚落,郑科长身边的那个白胖子就发出了质疑:“二百多亩地收了10万斤干草?你们的干草水份够大的呀。”
朱书记和邓场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王有成倒是心里爽快许多。
顾立春面带微笑,不急不恼:“张同志,领袖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可以先看一看苜蓿,再下结论。”
郑科长打圆场道:“对嘛,咱们先看看东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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