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立春也知道,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些的。他露出一副勉强支撑的神情,低声说道:“胡大哥,我今天就不招待你了。我需要一个人平静一会儿。你放心,我没事的。” 顾立春这副样子,胡大华却解读为是因为丧父而失魂落魄,他心里也愈发难过。
“你去吧,你一定要想开些,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顾立春告别胡大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空间,安静地思考一会儿。
顾大江喝醉酒掉入清江水里死了!顾立春用了一会儿功夫才慢慢消化掉这个重磅信息。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想过让顾大江劳动改造,想过让养母过几年跟他离婚,却没想过真要他死。
先抛开自己不谈,养母知道了会怎样?四个弟弟妹妹知道后会怎样?顾家村以后会怎样对待他们一家?
……
一连串的问题向顾立春袭来,他试图一个一个地去缕清问题。
吴胖和赵高也从胡大华那里得知了这个噩耗,两人急急地往猪场赶。
一回到猪场,赵高一听说顾立春把自己关在屋里,就赶紧砰砰敲门:“顾哥,你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吴胖急得在门外大声喊道:“顾哥,反正你那个爹也不好,没了就没了,你可不能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的。”
赵高气得踹了吴胖这个二百五一脚,这个时候能说这种话吗?
吴胖自觉理亏,也没还手。
两人在门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当他们商量要不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顾立春轻轻拉开了门,说道:“别喊了,我没事。”
赵高劝道:“顾哥,我没经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能说,你是家里的老大,你可不能颓废。田姨和你弟弟妹妹以后都指着你呢。”
吴胖怕自己再说错话,就顺着赵高的话说:“对对,我也想这么说。”
赵高挠了挠头,又说道:“顾哥,你放心,以后我们大家伙都会帮你的。”
吴胖忙不迭地点头:“对,我是这么想的。”
顾立春看着两人,说道:“我只是有些心乱,不用担心,真的没事。”
赵高心说,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心能不乱吗?
两人陪着顾立春,你一句我一句地胡乱安慰,吴胖自己不会说,变成了赵高的应声虫。顾立春看着赵高那焦灼的神色,吴胖那笨拙的姿态,心里不由得一暖。
到了中午,陈洁还没回来,他们三个也懒得去弄饭吃,吴胖去食堂打来饭菜,三人随便扒拉几口饭,吴胖让顾立春去睡个午觉,他的经验是,遇到特别难受的事,吃饱饭睡一觉比谁的安慰都管用。顾立春采纳了吴胖的建议,回屋去睡午觉,他这样做,一是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此时的状态,还不如睡觉;二是,他得养足精神应付后面的一系列杂事。
顾立春刚睡下不久,陈洁从外面回来了,她还不知道顾大江的事,回来就问赵高和吴胖:“顾哥呢?王有成通知说下午场办要开会,顾哥得在场。”
赵高和吴胖把顾大江的事说了,陈洁也是一脸愕然,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陈洁想了一会儿,说道:“应该给他请个假的,我去场办说一声,你们好好陪着顾哥。”
他们三人正在商量,顾立春已经醒了。陈洁自然要上前安慰几句,末了又问要不要帮他请假。
顾立春摇摇头,表示不用,他骑上自行车去了场办,三人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顾立春去了才知道,不是场办开会,是王有成找他。作为党委办公室的人,王有成虽然是个干事,可他也有权利找职工谈话,谈思想问题。
朱书记和邓场都不在,王有成是猴子称大王。他昨天想提前跟其他科室的人通个气,准备开会批判顾立春。没想到,白大姐直接说这事他们已经知道,顾立春也写过检讨书了,她个人不同意这么做。梁科员也表示反对,而齐科则说这事得由朱书记主持,他们级别不够。王有成岂能看不出来齐科是在应付他。
他恨得牙痒痒,但敌众我寡,他又不能硬杠。只说,批判大会暂时不开,但他要找顾立春谈话,做做思想政治工作。这一点大家没办法阻拦。
白大姐还想为顾立春说话,却为齐科用目光制止住了。
等王有成离开办公室后,齐科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小顾的能力和口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让王有成去谈话,他只会自取其辱。”
大家一想也是,便没有再管。
顾立春走进党委办公室时,王有成正双手抱胸,冷眼打量着他。
他见顾立春神态疲倦,精神不济,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是震住了,心里微微有些得意,看来自己早就应该找他谈话。
王有成的语气冰冷生硬:“把门带上。顾立春同志,朱书记去总场汇报工作了,我代表党委办公室问你一些问题。”
顾立春走到桌前坐下,客客气气地答道:“王干事,你请问。”
王有成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睛死盯着顾立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好好地交待你的问题。记住,是交待所有问题,不得有任何隐瞒和掩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立春看着王有成,面无表情地问道:“王干事请明示,我到底要交待哪方面的问题?还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一般是公安机关的用词,王干事用词要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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