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场瞥了顾立春一眼:“你觉得那点钱够?”
顾立春忙道:“事在人为嘛,我大致算了一下,建造房子用的材料,木头从咱们林场拿;砖头,我见过好几个废弃砖窑,再找几个专业的师傅,我们自己烧。沙子,我们自己去河边拉,剩下的也就是水泥等建筑材料,我们还有几茬苜蓿没卖呢,到秋天时沼泽地那边的鹅鸭也可以卖了,母鸭母鹅留下下蛋,公的可以卖掉。我问了一下市价,公鸭一只2元,公鹅3元,我们能卖一千多只公鸭,五百多只鹅,还有鸭蛋鹅蛋,还有鱼,副业我还没算上。”
邓场正在沉思,其他人开始发表意见。
朱书记道:“老邓,我觉得小顾这个办法可行。”
白大姐道:“我们可以试着申请一下。”
吕进步道:“我看未必行,五场不上交利润,其他分场有样学样,以后怎么办?”
齐科附和道:“是啊,小吕说得有几分道理。”
吕进步看了一眼齐科,对于他的反应,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顾立春笑吟吟地道:“吕同志,你刚才鼓励我去试试,这倒好,我刚要试,你又说不行。你这是自相矛盾呀。”
吕进步道:“我这不是各方面都要考虑周全吗?”
顾立春道:“吕同志,这个申请我来写,做为供销科科长,你要考虑的是怎样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最好的建筑材料。”
吕进步干笑道:“最便宜的价钱买最好的材料,顾同志,你这是不是强人所难?”
顾立春语调昂扬:“吕同志,我们做为革命事业接、班人,怎么能怕困难?我们就是要迎难而上,发扬革命精神,拼命精神。”
吕进步望着大家,大家的目光假装看向别处。
吕进步:“……”
散会后,顾立春和陈洁开始在办公室商量怎么写申请。
稿子的内容自然是先叫哭惨哭穷,说他们五场难,没钱没人还想帮总场分担困难。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不想让总场和国家给他们贴补,只想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他们要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先是讲事实,摆道理,中间抒情排比、夹叙夹议,最后喊口号,提要求。稿子写得清楚明白,层层递进。
朱书记看了觉得十分满意,白大姐看了拍岸叫绝,她当场提出一个诚恳的建议:“小顾,以后这要钱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在这方面有天赋。”
顾立春:“……”他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立春的这份申请报告在总场场部又引起了一番争论。
于副场长积极为五场争取,说只帮他们协调职工,但不给他们建房子,这些人住哪儿?
黄副书记也赞同于副场长的话,他们两个都发话了,大家一看五场的利润也没多少,就算截留下来也影响不大,便也没反对。
资金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还是缺人,缺专业人手。五场没有专门的基建科。邓场再次总场向人,这次,竟然有基建科的干部主动报名。
白大姐一接到消息,便满面笑容道:“同志们,咱们五场很快就有新同志要来了。”
顾立春随口问道:“来的是哪位同志?”别又来个吕进步那样的人。
白大姐笑眯眯地瞧着顾立春:“小顾,你这消息怎么不灵通了?要注意邻里来往呀。”
基建科的又是邻里,顾立春突然想到了赵志军,原来是他。
他笑着说道:“白大姐,我虚心接受批评,这几天不是太忙了吗?没注意邻里动向。”
中午快下班时,赵志军才来报道,白大姐早让人给他们基建科收拾一家办公室出来。
赵志军还带着一个铁塔似的黑脸汉子,这人是姓金,大家都叫他老金。
大家伙都熟,也不用客套,白大姐笑着说道:“老赵,我们五场不比总场,条件差,你多担待些。”
赵志军道:“条件比水库那边好多了。我哪儿都能适应。”
大家又向他打听水库的事,赵志军道:“一期工程已经收尾,二期暂时还没开始。”
赵志军不是个会聊天的,说完公事就提出告辞。
吕进步非要给他接风,赵志军摆摆手:“不用,你晚上到我家去喝酒。”
吕进步想了想,点头道:“行,我带几个菜过去。”
中午,顾立春回家吃饭,两人正好同路。赵志军顺便邀请他也过来。
顾立春问道:“赵叔,你跟吕进步很熟?”
赵志军道:“他跟我弟还有邓场是同学。”
顾立春惊讶道:“吕进步跟邓场是同学?”完全没看出来。
赵志军点头确认:“他们的确是同学。”
顾立春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接着道:“说邓场跟赵叔你是同学倒是挺像的。”
赵志军微微一笑:“老邓这人从小就少年老成,大家都说他长得有点着急就算了,打扮上更着急。”
顾立春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邓场的装扮还真是,冬天就是军大衣,夏天两身绿军装轮流换,行为举止跟朱书记那个年龄段的又很像。
顾立春正肆无忌惮地笑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一个宏亮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老赵。”
两人一回头,正好看到邓场。
赵志军面色如常地打了声招呼,顾立春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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