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上下打量了顾立春一通,看他长相俊秀斯文,说话客气有礼貌,对他观感很好,便说道:“我哥这人最讲义气,帮人那都是家常便饭。”
两人很快就聊了起来,顾立春让牛大嫂帮忙炒了四个菜,他把买来的熟肉摆上来,要了两个杯子,邀请秦良一起吃饭,秦良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在顾立春对面一坐,又吃又喝。
两人开始热烈地聊起天来,说是热烈地聊,其实主要是秦良在吹,顾立春在听,他听的同时,在适当的时候吹捧一下,对方吹牛吹得卡顿时,他帮忙理顺一下思路,再顺便引导一下。这么一聊,秦良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一瓶冰汽水一样畅快舒坦。
他们正聊得畅快时,院外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正是于天蓝,她一进院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地盯着顾立春看。
秦良诧异地看着她,皱着眉头道:“这个女人不是那谁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于天蓝突然跑上前来,一把抱住顾立春,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孩子,你竟然真的活着,原来他们没骗我。”
秦良和牛大嫂都吓了一跳,附近的街坊邻居听到哭声也凑过来看热闹。
顾立春吓得不知所措,他用力地挣脱于天蓝,一挣脱一边解释:“于阿姨是吧,我知道你。你听我说,我不是你儿子,那是有人故意刺激你的。我姓顾,不姓孟,我有爹妈的。”
于天蓝死死地抓住顾立春不放,执拗地说道:“不,你就是我儿子,他们都说你长得跟我像。”
顾立春无可奈何地说道:“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去了,还有人说我长得像电影明星呢?我能说电影明星是我爸吗?你赶紧放开我。”
大家哄然大笑起来,围着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又犯疯病了,逮着个小伙子就叫儿子。”
“唉,还不是姓王的做得孽,这几天去找了两回,非问她当年丢孩子的事,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刺激一个病人?”
“谁不知道那个人心肠最狠毒。”
“嘘,说话小心些,小心隔墙有耳。”
……
顾立春向大家求救:“大嫂大娘们,你们快来帮帮我,把这个女同志拉走。”
牛大嫂和两个女同志上前帮忙,三人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终于拉开了于天蓝。
于天蓝披头散发,双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这病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大家唏嘘感慨,有人感慨,有人同情,大多数人都是看个笑话,毕竟这几年,像她这种人太多了,大家早已麻木。
有人大声说道:“老于,人家根本不是你儿子,你儿子早被扔到江里淹死了。”
还有人说:“别说你儿子已经死了,就算是命大真活着,也不会认你的。”
“是啊,别说认你了,说不定还要跟你划清界限呢。”
于天蓝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她的身子微微一晃,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
顾立春的心跟着一揪,他明知道这是在演戏,可心里还是难受。
于天蓝沉默一会儿,低头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我儿子活着也不认我。”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顾立春,小心翼翼地问道:“儿子,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不肯认我的对吗?”
顾立春无奈地争辩道:“于阿姨,我根本不是你儿子。我问清楚了,你儿子是被扔在清江,清江是在清江县,我出生在东云县,两个地方隔着一百多里地。”
于天蓝根本不听顾立春的解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摸出一个破布包,往顾立春手里一塞,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孩子,妈的身份是不好,可是咱家有房子,这是你外公留下的房子,你外公的房子可大了,上下两层,不,是三层,还有个地下室,将来你结婚,那房子就给你住。”
有人忍不住揭穿于天蓝:“老于,那房子早就不是你家的了,现在王家人住着呢。”
于天蓝对一切杂音听耳不闻,仍不断地重复房子的事。
重复着重复着,突然,她的身子一歪,晕倒了。顾立春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她,在街坊们的帮助下把她送回家。
院子里的人见到顾立春,一个个都面带惊讶,还有人猜测他是于天蓝的哪个侄子跑回来了。
还好跟着看热闹的人帮着解释了,这些邻居也跟着一起小声议论。
顾立春也没有久呆,自掏腰包给于天蓝买了药,然后把她托付给邻居照看,他自己则溜之大吉。
他带着劫后余生的神色回到牛嫂子的院子,秦良还在那儿。
他苦笑着说道:“你们说这叫什么事?我就出个差而已,先是姓王的要抓我,好容易有贵人帮助逃过一劫,结果被一个疯女人抱着叫儿子。”
秦良给他满了一杯酒,安慰道:“你下次出门记得看黄历,这次是诸事不顺哪。”
顾立春自我安慰道:“也不是全不顺,这不认识了秦大哥和你吗?来,咱俩走一个。”两人说着又碰了一下杯。
吃完饭,顾立春去结帐,跟秦良道别。
顾立春离开牛大嫂的院子时,就看见一群街坊邻居正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神色坦然地走过去。
离开人们的视线后,顾立春长长地松了口气。
昨晚,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他以后还会来省城,冬天靠围巾挡着脸,其他季节呢?总不好一直挡着脸,而且他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越容易引起大家的猜测。更何况,王年木和姓毕的已经把这事捅出来了,还不如他主动地有计划地暴露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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