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幽幽地道:“你说的熬着,就是让母皇每日承受这样的咳,熬个三五年?”
戴图听到曹恒的问题,面露悲色,最终吐道:“是。”
魂慑色沮,曹恒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刚刚只听着曹盼咳了半刻的血,曹恒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戴图告诉她,如果让曹盼熬着,曹盼熬便要日日受着这样的苦,彻骨的痛意,生生折磨着曹恒。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曹恒第一次充满希冀地看向戴图,戴图道:“臣一直都在想办法。殿下其实很清楚,陛下的身体,既是心病,臣能治病,却治不了心。”
“而且若是早些年还好说,如今陛下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戴图难道会不想救曹盼吗?他,一直都想,但他无能为力。
曹恒怔怔地看着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满脑子都只有最后戴图说的一番话,“陛下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殿下,殿下大婚,子嗣繁衍,陛下是不喜欢缠绵病榻的,眼下陛下撑着,是因为陛下觉得殿下还需要殿下。所以,能让陛下改主意的人只有殿下。”
戴图的意思,曹恒明白,曹盼是不喜欢自己再这样的熬下去的,可是曹恒若跟曹盼提出这个要求,曹盼一定会答应,而且毫不犹豫。
看着床上安睡的曹盼,曹恒才发现,曹盼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隐隐可见里面的血管……
“母皇。”曹盼不舒服,睡得也不久,很快醒来了,曹恒一直看着曹盼,曹盼一睁眼,曹恒立刻回过了神,唤了一声,曹盼坐了起来,“怎么,奏折都看完了?”
一眼扫了面前那案几,结果发现一堆的奏折,曹恒根本没动。
“阿恒,你是打算今晚不睡?”曹盼一看奏折完全不像动过的,挑眉地问了一句,曹恒回过了神道:“我就看,就看。”
说看是立刻回过了心神,专心地看起奏折来,曹盼哼哼了一声,静姝端着热乎乎的汤来,曹盼看了一眼,“怎么吃了睡,睡醒了还得吃?”
静姝是不会说话的,只拿眼看了曹盼,将东西与曹盼递了过去,曹盼嘟囔归嘟囔,还是端起了那碗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糖味,曹恒闻着动了动鼻头,曹盼恶趣味地道:“阿恒,这是糖梨水,要喝吗?”
这个时节哪里梨,都是戴图费尽了心思早给曹盼备下的,专给曹盼供着的。
“母皇自己喝。”曹恒也不是不懂的事人,曹盼喝的东西难得,虽然喜欢吃糖的是她,也没有抢亲娘口粮的。
曹盼皱着眉头,“太甜。”
喜欢吃糖的是曹恒,曹盼却并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有几分不喜。
曹恒一本正经地朝着曹盼叮嘱道:“母皇不要闹脾气。”
……曹盼看着曹恒那张严肃脸,幽幽地地吐道:“当你的孩子,以后一定很可怜。”
“诸公以为,孩儿当你的孩子就够可怜的了。”曹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曹盼留。
想想曹盼是怎么给曹恒定的条条框框,再想想曹盼是怎么费尽心思想要曹恒哭一场,笑一回,强人所难的,究竟是谁更可怜?
曹恒瞥了曹盼一眼,不过是是曹盼死不承认罢了。
“要是再有下辈子,你要不要当我女儿?”曹盼是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道:“要。”
怎么会不要呢,在旁人看来,曹盼是有些折腾,当她的女儿才知道有多幸福。真有下辈子,曹恒还是想当曹盼的女儿。
“总算,朕这个母亲当得还行,你都还想再当朕的孩子。”曹盼以为,曹恒这一个要字,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可是母皇,人有下辈子吗?”曹恒今年不过才十八岁,这样沉重的问题,她从未想过,如今却问了曹盼。
曹盼勺了一口汤,吞了下去才道:“我从不想有下辈子。你也别想,人这一辈子,把握这辈子就好,活够了一辈子,有没有下辈子又如何。”
这,就是曹盼尽情去爱,尽心去恨的原因。她从不奢望再有下辈子,只想把握今朝。
遇到了喜欢的人,倾心相许,哪怕再短暂的欢愉,亦无悔。要这万里江山,天下安乐,也拼着自己的能力,拿下万里江山,抚着无数万民,尽她之力,做她想做的。
曹恒想了想,“也是,所以母皇,当初是真想给自己一把火的。”
当初,便是指那些人在催促曹盼建帝陵时,曹盼随口说的一句话。曹恒从前并不认为曹盼是在开玩笑,如今更觉得。
“我答应了你父亲的。”曹盼冲着曹恒挤眉弄眼地说。
“活着的时候,我们相守太短,既没有奢望过下一辈子,这辈子,长眠于土,我们相伴相守,永不分离。”
曹盼笑着,“这样极好!”
论阔达,曹盼是曹恒见过的第一人,于死亡之无惧,不讳,养得曹恒也与她一般。
“好。”曹恒应了一声。曹盼倒是有些懊恼,“你昨日才大婚,说这些事做甚。快把奏折看完,回去。”
“明日,我上朝。”曹恒想了想吐了一句。
曹盼瞪大了眼睛,“不成,那不是让人觉得你跟阿珉感情不好?”
曹恒是没想那么多,目光看向曹盼,证明她并不是随口一说,她是真那么想。
头疼啊!这对人情事故这么不懂的,曹盼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懂,至少也要听我的。除非你想以后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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