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拿过衣架上的斗篷披好,将自己遮了个严实,江蓠绕出了屏风。
红樱仍在外间的小榻上,不过她现在受清岚摆布,清岚根本懒得料理她。
眼睛已渐渐习惯了黑暗,视线逐渐清晰。江蓠看到了倚在窗边的人,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花,在鼻尖轻嗅着。
江蓠轻笑,柔声问,“睡不着么?”
“对啊,想你想得睡不着。”清岚道。
虽仍是轻佻的话语,但江蓠仍听出了不同,这次他语调淡淡的,嗓音也低沉了几分,全然不是一贯带笑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气狠了,为了她。
江蓠走近了两步,语调更柔了些,“冷不冷?”
清岚见江蓠受了那般大的委屈,还丝毫不怒,只觉得江蓠宽容仁善过了头,是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小傻子,顿时更生气了。
转身将手中花枝插到一旁的花瓶中,位高权重的国师爷森冷道,“今晚我便去杀了她们母女两!”
语气干脆得仿佛要杀的不是当朝长公主和郡主,而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
红樱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上辈子江蓠不喜清岚的狂妄放肆,如今却觉得可爱。她又走近两步,伸出手扯扯他的袖子,柔声哄,“你若真杀了她们,我还得守孝,这样便嫁不了你了。”
清岚一怔,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气昏头了。
低头看向江蓠,回想她方才嗓音温柔带笑,听到自己说要杀人,也没有丝毫害怕,清岚又想起之前江蓠说要揭发越英和江瑞的模样。
他的蓠儿早已不是当初那没有心机、以德报怨的小傻子,是他关心则乱了——而且他的蓠儿还这样想嫁给他。
清岚放下心来,又被江蓠的温柔小意一哄,怒气去了大半,喜悦与甜蜜占据了心头,却又夹着不甘,种种复杂情绪下来,最后他小声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江蓠宠溺地笑道,“不晚。”
有江蓠顺着哄着,清岚感受极好,又道,“等娶你进门,我便料理了她们。”
江蓠敛去了笑意,陷入了沉吟。清岚不会骗她,说婚后处理越英与江敏,那就必然会做到。
原本江敏断腿、江瑞被赶,江蓠想至少隔一段时间再对付越英,以免侯府接连出事惹人怀疑,但今天那对母女实在太过分,江蓠也忍不住对越英动了杀心。
只是眼下,确实不是报仇的好时机,她也没想到极好的办法。不过先立了目标、下定决心是必要的,余下的,便是找个机会,想个万全的办法,然后,一击,必杀。
江蓠抬眼看向清岚,认真道,“此事须从长计议,你不要冒险。”
清岚不以为然道,“你未免太小看我。”
江蓠柔声道,“不是小看,是担心。”
江敏断腿、江瑞被赶的事都有清岚参与,甚至全是由他出面行动的。行动得越多,暴露的危险越大。
何况越英与江敏不同,越英出行的阵仗极大,对付起来也更加困难。江蓠并不想让清岚冒太多险。
一句“担心”,让清岚心中一甜,嘴角便弯出了弧度,默认了江蓠的“从长计议”的提议,开口说了另一个话题,“今日那恶女可伤着你了?”
“没有。”江蓠柔声回应。江敏那一鞭着实凶狠,好在冬日衣服穿得厚,江蓠只是肩头稍有红肿罢了。
清岚约摸着江蓠应当没有骗他,即便骗了,他也无法验证——他私心里倒是想瞧一瞧,但只怕江蓠会狠心把他打出门去。
他只得又换一个问题,“江宏那老匹夫与你说了婚期了么?”
江蓠见他一口一个“糟老头”“老匹夫”,有些好笑,“没有。”
清岚轻笑道,“原本想将婚事准备得细致些,定在二月十四正好,但想到江府一个个都不是善茬,还是早娶早放心,便改到了二月初二花朝节。”
已经只有二十天了。江蓠终于心生了些紧张与羞涩感,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嗯。”
清岚知她害羞了,心情更好,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低声笑问,“‘嗯’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二月十四好,还是二月初二好?”
江蓠也知他询问是假,逗弄是真,幽幽看他一眼,拉下他的手,“我觉得,你该走了。”
江蓠拉下他的手腕便准备松开,清岚却顺势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力道不大不小,恰好令江蓠挣不开——不过江蓠也未真的使劲去挣罢了。
“赶我走?这么翻脸无情?”清岚轻笑,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细嫩的皮肤,那柔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心下他却觉得不太妙,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江蓠,现在他当真不想走了。这是她的闺房,有着令人口干舌燥的香气,此时又是夜深人静——红樱在他眼里已是死人,算不得数。
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一样不占,只怕要溃不成军。
江蓠不知他所想,只忍不住笑。这些天她已不知听了多少遍国师爷喜好翻脸无情,这人倒好,反过来按在她头上。
“好了,”江蓠轻笑道,“快走罢,我要休息了。”
清岚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心下多想放肆,无论嘴上如何孟浪,行动上,他却当真不敢对江蓠如何狎昵。
他意欲松手,松到一半却实在忍不住,抓着她的手拉到唇边,用力在手背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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