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先保命重要。”那人轻抚他的额头,声线十分低柔,“……到那时候,我还会来帮你的。”
什么意思?
这人到底哪位啊?!
段青泥有了力气,正准备睁开眼。但对方反应极快,一伸手便遮盖了全部视线。
——看来他并不想让段青泥瞧见他的样貌。
“放心,我不会害你。”他温声道,“回天枢山,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段青泥只好问道:“……那玉宿呢?”
“?”
“玉宿怎么办?”段青泥道,“我该把他……”
“杀了他。”
话没说完,那人声线急转直下,猛地将他打断:“必须杀了他!”
“什么?”
段青泥不知玉宿这名字哪里戳了痛点,那家伙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方才的温柔顷刻间消失殆尽:“阿青,我不准你和他靠近!”
什么跟什么啊!
段青泥心说,我当然知道不能靠他太近……但这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命令。
而不等他开口说话,忽只听“噌”一声轻响,耳侧似有利刃出鞘,寒芒直刺得眼皮发疼。
“你若是敢同他好了……”那人一字一顿,声线极是阴冷,“我们俩便同归于尽。”
说罢已是抬手,刀尖陡直朝下,对准了段青泥的心脏——
*
“啊啊啊啊啊啊!!!”
段青泥惊出一身汗,蓦地挣扎起身,五指下意识地收紧。
待睁开眼时,面前没了刀,也没了人。只有一堆篝火燃烧,噼啪窜得老高,照亮周遭婆娑的树影。
段青泥用力摇了摇头,直到意识变得清醒——他依然不敢确定,方才一切是否真实存在。
身体上的不适明显减缓了,也没有再出血的状况。但那人的出现未免太飘忽,来得毫无征兆,走得悄无声息……简直像做梦一样,分不是清幻象还是现实。
段青泥皱了皱眉,刚想到附近找找。结果一偏过头,便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操!”
他瞬间爆了句粗,随后又想捂嘴——可到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攥在玉宿腕间,用力用得太狠,愣是将他袖口扣破了五个洞。
段青泥猛地一挣,手还没出来,只听嘶啦一声……伤害面积更大,五个洞拉成了五长条。
段青泥:“……”
玉宿:“……”
“不、不好意思。”段青泥尴尬道,“我……操!你干嘛?”
话未说完,玉宿抽开匕首,唰唰两声手起刀落,转眼将那破布斩了下来。
段青泥在一旁呆住,见他出手如此利落,竟险些骇得呼吸骤停。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你有事没事能别拔刀吗……老子魂都给你吓飞了!”
说这话时,玉宿淡淡扫他一眼,匕首亦没有收回的架势。段青泥立马便懂了,一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故作谄媚道:“哥!玉宿大哥!咱不动刀子,先谈谈心好吗?”
玉宿不说话,也不表态。
他这个人,在出刀以外的事情上有点迟钝,好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大多时候,人都是木木的。
段青泥于是凑过去,把匕首摁回鞘里,又帮他摆好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段青泥说,“你需要用我的血,控制整座天枢山。然后夺取长岭禁术,通过这种方法复活石无棱。”
说到“石无棱”这三个字的时候,玉宿的目光动了动,但很快又沉了下来。
——段青泥能感觉到那双眼底传来的冰冷杀意。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他硬着头皮,轻轻按住玉宿的肩膀。
不管刚才那人是梦还是现实,段青泥清醒过后仔细一想,发现“先回长岭”这个判断是有依据的。
首先,他手里没有续命的药,根本不可能走远;其次,一旦他回长岭夺取主导权,届时坐实了掌门之位,自然有人护他周全,玉宿也难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骗玉宿跟他一起回去。
段青泥道:“你要想杀我,随时能动手。甚至不用麻烦你,我哪天自己就病死了。”
“但我现在还不想死。哪怕是一个时辰,一炷香,一眨眼的瞬间,我也想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我说这些不是劝你放手,而是证明我活着比死了有用——你想啊,反正你迟早要上天枢山,与其一个人单打独斗,还不如带上我一起。”段青泥一本正经道,“我好歹比你了解长岭,又有掌门身份撑腰,办任何事都能省去一堆麻烦。”
玉宿微微偏头,与段青泥对视。
他的神情总是太过平静,令人瞧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段青泥扬眉道:“怎么样?”
片刻后,玉宿开了口。
他问:“你要什么?”
单单这么一句,大抵就是成了的意思。
段青泥心中大喜,却不形于色。他用一种很卑微、很温驯的语气说道:“……我想活着。”
玉宿用表情告诉他,这不可能。
段青泥适时补充了一句:“活到你不需要的时候,就行。”
玉宿又不说话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从未与人谈过条件。又或者说,每每于他出刀之前,从未给任何人求活路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