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平颦眉不悦道:“你哪里来的,走开!”
荔香忙福了福,笑道:“四爷,奴婢是奉了太太之命,过来伺候四爷的。”说着上前两步,便探出两只纤纤玉手来,想要扶了朱兆平。
偏朱兆平踉跄两步躲开了去,喝道:“滚回你的屋里去,收拾好包袱,一会儿就有人带了你回五福堂!”
荔香脸色骤变,只是朱兆平脸色冷得厉害,她又清楚这位四爷不比家里的其他三位爷,原就是个冷淡厉害的性子,心里几番起伏,终于还是转过身,脚下沉重地回了自家的屋里。
朱兆平原是要去五福堂的,只是到了路口儿,他闷头想了一会儿,掉转头却去了妙心堂。
这时辰,朱老太太已经洗漱换衣,预备着安歇了。门外走来丫头,轻声说道:“老夫人,四爷来了。”
朱老太太慈眉善目,笑道:“给他说,我睡下了,叫他明个儿再过来瞧我。”
那丫头却没有立刻离去,她素来清楚老夫人对四公子的宠溺,眉眼间笼着淡淡忧虑:“老夫人还是见一见四爷吧,瞧着四爷的模样,很是有些不妥呢!”
老夫人迟疑片刻,还是笑了:“这儿孙都是上辈子的孽,算了,叫他进来吧!”
朱兆平快步走进妙心堂,妙心堂里因着老夫人长年累月的吃斋念佛,满是浓浓的线香味儿。这味道是朱兆平闻惯了的,嗅的一大口,心里渐渐安宁了下来。
“祖母。”朱兆平奔去床前,扶着床沿跪了下来。
朱老夫人吃了一惊,忙命人去扶起朱兆平,心疼道:“地板上凉,再冰了膝盖骨可要怎么好。”瞧着朱兆平脸色不好,又急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说给祖母听,祖母给你做主。”
朱兆平在床沿上坐下,摸了一把眼泪,哽咽道:“祖母为孙儿做主,太太不许何氏跟着孙儿一道去苍桐镇呢,说什么丫头开脸做了姨娘,可孙儿还没生下嫡子呢!这以后多出个庶长子,可不是要后宅不安稳。若是后宅不宁,孙儿哪里还有心操持外头的事情呢!”
朱老夫人顺顺当当了一辈子,做姑娘父母兄长疼惜,做妻室,老太爷不曾纳妾,独宠她到了如今。可她再是备受疼惜,平素里也是听说过旁的人家,因着姨娘庶子闹个没完没了。当下听在耳里,便觉这事儿不妥,皱眉道:“你莫是听错了罢,太太素来稳妥,如何会做下这种事儿?”
朱兆平抽噎了一声:“人都已经叫何氏领到棠梨阁了。”说着扯一扯朱老夫人的衣袖,撒娇道:“祖母啊,孙儿才刚成婚数日,这就安置了姨娘进来,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人人都要在背后说咱们朱家刻薄无情了呢!”
第022章
这么行事,可不是要被人说一句刻薄无情,朱老夫人活到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没听过这等事情。可这样的事儿,都是出在那种嫡庶不分,没规矩的人家。嫡母仇恨庶子,看不得庶子好,不顾新婚就塞了女人进去,好叫刚成亲的小夫妻生了嫌隙,进而离心。或是姨娘当道,推个美貌女人出去,好叫嫡子房里鸡犬不宁。可他们朱家又岂是那等人家?
朱老夫人当下便恼了,她是心慈,但是并不憨傻,喝道:“去,把大太太叫了过来!”又安慰朱兆平道:“你放心,这事儿有祖母给你做主。你先回去,省得一会儿被你娘瞧见了,两厢都难看。”
朱兆平委委屈屈应了一声,又道:“若不然明日再说?叫太太知道是孙儿背后说了她,怕是又要闹起是非来。”说着拍了拍脑袋,无限懊悔道:“是孙儿莽撞了,喝了些黄汤便不知东南西北,竟是扰了祖母的安歇。”
朱老夫人最是心爱这个孙子,忙拉了他的手道:“仔细打疼了。”又笑道:“瞧你说的,祖母没睡,也就刚刚躺下罢了,算不得惊扰。”又指了这屋子说道:“这宅子都是你娘管着的,今个儿说,明个儿说都一样,她一扫听便知道是你过来告的状。得了,你先去吧!回头告诉你媳妇不必担心,小夫妻才刚成婚,孩子都不见影子,哪里就用得着她留下伺候公婆。还有你大嫂在呢!便是你大嫂病了,伺候不得,还有你二嫂呢!”
等着出了妙心堂,朱兆平立时擦去了眼泪。他倒不是故意在祖母跟前给他亲娘穿小鞋,实在是他乏困得很,又没几分耐性,难不成回回闹起来,都要把那两条人命挂在嘴上说道一回吗?母子情分本就稀薄,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呢?到时候两厢都没了半点情分,说是母子,倒不如寻常陌生人,又是何苦呢?
大太太本已经睡下了,岂料到老夫人来唤。她不敢不去,又因着老夫人素日里性子温软,再没半分婆母的架子,不觉嘟囔了几声没事瞎胡闹。
这话叫周妈妈听了去,忙瞪眼说道:“太太慎言,这可不是瞎胡说的。”万一传到了老夫人那里,那么一大把的年纪,又占着名分,随便使个绊子,就够大太太喝一壶的了。
大太太坐在妆镜前挽着头发,打了个哈欠道:“这么深更半夜的,老夫人不睡觉,又唤了我去做甚?”
周妈妈道:“已经叫人去扫听了,等会子大概就能知道的。”
行至半路,去打听的人正好同大太太几人打了个照面,那人回道:“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原是四爷去了一趟妙心堂,说了什么不知道,只是四爷走了后,老夫人便来叫了大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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