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仪脸上一红,又忍不住睇了朱兆平一眼,哼道:“我便吃一碗馉饳儿了。”说着上前去,便在那空桌子上坐了下来。
朱兆平同玉叶几人也都跟上去坐下,茗双扬手道:“店家,要四碗大鱼馉饳儿。”
这摊位原是一对儿中年夫妻在经营,听得召唤那男的忙应了一声:“就来。”跟着就去拿了托盘,同自家婆娘一道儿,麻利地整治出了四碗馉饳儿,就端着放在了桌子上,笑眯眯道:“客官吃馉饳儿。”
何婉仪见着那浅浅小碗里头盛了四只,每一只都体型硕大,仿佛小儿拳头一般,不觉笑道:“瞧着倒似年下时候吃的饺子。”拎起勺子舀了一个,搁在唇边轻轻一咬,却是滋味儿鲜美,肉汁滑嫩,不觉又笑:“好吃。”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都笑了,朱兆平也拿了勺子吃将起来。
女子自来胃口小一些,何婉仪同玉叶用完一碗,皆是吃得肚皮滚圆,满口生香,朱兆平却是吩咐茗双又叫了两碗来。他将碗里的挑出来两个给了茗双,自己把剩下的吃尽,又喝了些汤水,心满意足地抽出帕子擦了擦嘴。
“这集市瞧着热闹,来往的人脸上也少见寡淡愁苦,想来此地的百姓日子丰盈,是不愁吃穿的。”
何婉仪笑了笑,温言道:“果然还是四爷有见地,似我等内宅妇人,便想不到这些的。”
朱兆平便笑道:“你若是愿意听,我便时常捡些有意思的说给你。”
何婉仪自然是希望能和朱兆平多亲近,能够多多说话,也省得那个吕素素见缝插针再迷惑了朱兆平去,于是顿了顿,轻声说道:“四爷若是愿意,我自然是欢喜听的。”
两人近些时日时常腻在一处,夜里又隔三差五亲近一回,眼下自然比刚成亲时候亲昵了许多,朱兆平笑了笑,吩咐茗双去付账,自己带了何婉仪主仆二人,又往集市深处而去。
此番走走停停,等着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四落,星子东升。
吕素素一手扶着栏杆,另只手轻轻搭在肚皮上,抿着唇立在二楼的阴影处静静看着。没想到这辈子他们竟是这般的夫妻情深,蜜里调油,心里又忍不住气愤起来,再看着何婉仪二人欢欢喜喜的模样,还有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下人,手里俱拎满了东西,心中郁闷更胜一层。
心里细细碎碎的疼,吕素素转身回了房里,在椅子上坐下,又觉心中惆怅愈盛。那样的亲昵,原是她和平郎才有的。脑中慢慢想起上辈子的光景,吕素素唇瓣间难免溢出淡淡轻叹来。
那时节潘云已经死了一年多了,这个何氏也被夺了权柄,禁足在棠梨阁里不能出门,她守在平郎身边儿眉眼温顺,刻意讨好了那么些年,终于唤得了平郎的回眸一顾。再然后,平郎便搬进了她的明月轩,那起初的两三年,是她上辈子最好的光景。虽然她还是顶着二房的名头,可手里捏着管家之权,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吕素素想着,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惜啊,好景不长,等着她同平郎的第二个孩子将要落地的时候,她吩咐人在何氏的耳边念叨,说是只等何氏一死,四爷便要扶了她做正妻。又背地里叫心腹在何氏的汤药饭食里动了些手脚,那何氏本就抑郁得了重病,此番一来,很快便撒手西去了。她还以为以后的日子再没甚烦心的,偏那贱人,将她手里捏着的那些东西,就都告诉给了四爷。
似是再也不忍去想此后的情形,吕素素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便听屋门被人轻轻敲响。
打开门,却是何婉仪。
何婉仪瞧见她便笑了起来,说道:“不知嫂子今日觉得可还好?”又回身将玉叶手上拎着的东西拿来给吕素素看:“今日里四爷带我去逛了集市,虽说集市上好东西不多,可妹妹也挑选了几样专门捎给嫂子。”说着举起手给吕素素看。
对上何婉仪的热情和亲近,吕素素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眼睛往那些东西上看看,皆是一些小玩意儿,算不得贵重,却也胜在精致,不能说是何氏慢待。笑了笑说道:“有劳妹妹费心了。”便要伸手去接。
何婉仪却往后面一躲开,把东西交给玉叶:“你拿去屋子里帮忙放好。”又笑着道:“可是宋妈妈伺候的不妥当,怎的听宋妈妈说,嫂子不肯妈妈在身边伺候?”
吕素素眼皮子一跳,忙道:“宋妈妈的行事可是再稳妥不过的了,只是我不惯旁人伺候,这才叫宋妈妈自去歇息了。”
何婉仪笑了一回,心说这个吕素素八成跟她一样是个重生的,这才不惯宋妈妈在她跟前伺候,点点头说道:“却是这个缘故。”又道:“只是嫂子也要快些适应才是,到底嫂子怀着孩子,每日里一个人呆着,万一有个好歹也不好及时发现。此地到底还在路途中,等着到了镇子上,我叫宋妈妈寻了人牙子过来,给嫂子挑两个使唤的丫头。”
说完也不等吕素素再说甚,略略颔首笑道:“四爷还在屋子里等着妹妹,妹妹这就先去了。”话说完,何婉仪如愿以偿地看见吕素素稍微变了脸色。
吕素素只觉心头上酸涩痛楚异样难忍,缓缓吸了口气,淡淡道:“如此,就不耽搁妹妹了。”
何婉仪笑了笑,看着玉叶出门来,才转身离去。
吕素素关上门,回身坐在椅子上,看那几样瓷器已经摆在了屋子的条案上,心头上立时涌出百般的不快。这个该死的贱人!吕素素的两弯柳叶长眉紧紧弯起,暗自盘算着,必定要想个法子给那何氏一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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