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仪眉开眼笑地回了屋子,她便是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吕素素这时候心里必定是五味杂陈,羞怒得很,上辈子总是眼睁睁看她在自己个儿眼前卖弄,如今可算是报了一回仇吗,出了口恶气。
朱兆平见着何婉仪满脸堆笑,不禁搁了手上的书卷,笑问道:“这是有了什么好事,竟叫娘子如此高兴?”
何婉仪抿抿唇笑着没说话,片刻后娇嗔道:“就不告诉你。”倒惹得朱兆平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起身拉起何婉仪搂在怀里,在她两片樱唇上吻了吻,暧昧笑道:“瞧你这般高兴,我这心里也很高兴。眼见着这夜色已深,咱们不如早些安歇了,等着躺在床上,我也好给你讲讲外头的一些趣事。”
何婉仪见他脸色倒也平淡,偏偏眉眼间似乎带了点儿什么意思,扪心一想,便知道这厮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脸上红了一片,将朱兆平一推,装出柳眉倒竖的模样,嗔道:“哪里就夜深了,四爷若是贪睡只管自家睡去,我可不要这时候就洗洗睡觉了。”说着扭身出了门去。
朱兆平笑意盈盈跟着出去,一叠声问道:“那娘子要去做什么?告诉给为夫知道,为夫跟你一起去。”
何婉仪笑而不语,只把脚步加快。朱兆平含笑飞了她一眼,立时迈开脚步追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看着好似不远不近的距离,可近处之人瞧着他们二人的神色,便知道这两人必定又是闹了什么鬼。
这情形落在吕素素的眼底,由来又是一阵心痛。
宋妈妈刚巧放了汤碗从屋里出来,看着对面楼梯上那二人的情形不觉笑出声来,说道:“奶奶和四爷果然是伉俪情深,瞧着这模样,怕是过不得几日便能得了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吕素素一怔,才意识到该是那何氏有孕的好消息了。她勉强向着宋妈妈一笑,回转身进了屋里关上屋门,一张脸便拉了下来。
何氏上辈子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是个傻子。原本那傻子碍不得她的事,偏偏这个傻子又不似真傻,瞧着异于常人,却恍惚又是个人精,能看透每个人的心思。每每见了她,不是拿东西砸她,便是故意使坏,叫她吃了苦头。可四爷却对这点子骨血十分偏爱,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这般想着,吕素素不禁想起了玉露,那个丫头便是在她的授意下,悄无声息作践了那傻子,然后又寻了个好时机,叫那傻子淹死在了荷花池里。可惜这回何氏的身边只带了宋妈妈和玉叶两个,这两个人,个个儿都是忠心耿耿的。
吕素素心里的愁闷又添了一层,抬手掀开那炖盅的盖子,见着是一盏燕窝粥,心说这何氏如今倒是乖觉,知道平郎心有愧疚,便在吃食上从不肯亏待了她,那个宋妈妈伺候的也格外殷勤,倒叫她寻不得纰漏岔子在平郎跟前给她下绊子了。
厨房外头,朱兆平背手而立,两只眼看着后.庭角落里的几丛酢浆草开得正盛。宋妈妈从楼子里出来,远远瞧见了朱兆平,略一沉吟,上前福礼道:“四爷好。”
朱兆平回头见是宋妈妈,往她后头瞧了一眼,笑道:“可是打从朱家嫂子那里来的?”
宋妈妈回道:“正是。”又道:“奶奶命奴婢送了碗燕窝粥,朱家大嫂自来不喜欢奴婢在跟前伺候,送过粥奴婢便出来了。”
朱兆平略略皱眉,这个宋妈妈是何氏的乳娘,又是老妈妈了,能跟着何氏从何家到了朱家,自然是得了岳母看重的,既是看重,伺候人上必然没问题,他又是亲耳听着何氏如何吩咐她去伺候那个朱家大嫂的,自然不会生出了怠慢的心思。
“妈妈受累了。”朱兆平想了想,温言笑道:“既是朱家大嫂不愿意妈妈守在跟前,妈妈把该做的做了,其他的就随她去吧。等着到了苍桐镇上,让你家奶奶买两个丫头专门去伺候就是了。”
宋妈妈听得这话,知晓朱兆平这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笑着福了福说道:“奴婢知道了。”又道:“奶奶说四爷白日里咳了两声,正在里头给四爷炖银耳梨羹,此间又是风凉,四爷不如回去屋里坐着,一会子奶奶就去了。”
朱兆平点点头,笑道:“有劳妈妈了。”等着看见宋妈妈撩起短帘进了厨房,长舒了口气,便转脚回了楼上。
吕素素吃了半碗燕窝粥,正立在廊上消食,一眼便瞧见了朱兆平一个人缓缓而来,先是一怔,后头顿生欢喜,脑子里还没想,身子已经往前走了过去。
朱兆平一抬头看见了吕素素,忙弯腰作揖,恭敬道:“朱家大嫂好。”
这一声朱家大嫂,却是把吕素素从旧日时光里拉了出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略略福礼道:“朱四爷多礼了。”
吕素素最是了解朱兆平的性子,这时候他只是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的遗孀,也没有因着何氏的吃醋撒泼熬尽了心血,她没有空子可钻,当下只能耐着性子,先蛰伏起来才是。
这般一想,吕素素脸上的亲近之意更淡,见过礼后就说道:“这路上有劳朱四爷费心看护,奴家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
朱兆平忙作揖道:“不敢当得朱家大嫂的感激,原是小弟该做的。朱家大哥因我而死,小弟心里万分愧疚,只有照料好了朱家大嫂,小弟才能略略心安。”
吕素素含笑道:“朱四爷莫要太过揪心,文郎自来就是个心性良善的,他救你是出于本心,若是知道朱四爷日日内疚,夜夜挂心,必定也会心生不忍。依奴家说,四爷便再不必去想那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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