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危险?伏波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轻而易举爬到了桅杆顶部,先把固定绳拴好,这才反身坐了下来。桅杆高度只有七米,还不够三层楼呢,伏波怎么说也是在西式风帆船上操练过的人,更高的船桅也爬过,更险的绳网也攀过,就算如今体力还没彻底恢复,也不会怕这点高度。
坐稳后,她望着甲板上的众人,大声道:“看我旗号!”
喊完,伏波从腰间取下了两面三角小旗,挥舞起来。想让这群渔民掌握复杂旗号是痴人说梦,但是简单的示警还是可以完成。
挥动红旗,就是前方有敌人。左右挥臂是距离较远,没有进攻举动,上下挥臂则是敌船飞速靠近,挥舞的次数则代表敌船的数量。除此之外还有黑旗和黄旗,分别代表官船和未知商船。这样的旗语无法传达复杂信细,但是示警还是够用的。而接到了传令,配合甲板上的进退指示旗号,三艘船就能做出快速反应。对于民间私船而言,这已经是极为先进的联络手段了。
“是敌船!三艘敌船靠近!”李牛眯着眼瞧了会儿,就兴冲冲大声叫道,“吾等瞧见了!可是三艘敌船?”
他的嗓门可是练出来的,简直声震四野。伏波坐在高高的船桅上,看着又蹦又跳,大声呼喊招手的众人,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时间不等人,又多操练了几天,等林家的船配齐了货物后,三艘船就齐齐扬帆,离开了海岸。
第十章
硬帆船只有一根直上直下的主桅杆,没有大量绳索和横桅作为支撑,因而在航行时杆头的摇晃尤为剧烈。小小一块板子只够单人坐着,前无依后无凭,脚下就是大海风帆,如同飘在云端。
这么个瞭望台,若是换个人说不定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伏波却全不在乎,只盯着遥远的海岸线,怔怔出神。
这个高度是看不清海岸线全貌的,没有可靠的观星手段,更没法测量准确的经纬度。在出行前,伏波就仔细打听过航行的路线,也知道番禺和合浦对应的是现实中的哪里。然而知道归知道,她仍没法确定自己所在的是不是曾经那个世界,这条航道究竟能不能同记忆中那样,通往东南亚诸国,乃至穿越马六甲海峡抵达印度洋。
而现在,她乘上了一艘单桅的风帆船。只凭这个,能探索浩瀚的未知世界吗?
在桅杆顶端坐了整整四个小时,吹够了凉风,伏波才回到甲板,换人顶上。
刚刚担任船长的林猛显然有些焦虑,一见她下来就凑了过去:“咱们这次要绕远路,还会不会遇上贼人?”
上次林家的船遇袭,就是因为太靠近罗陵岛。因而这次他们的航线做出了改动,不再沿着海岸线前行,而是选择绕个大圈避开。如此一来风险肯定更高,但是相对的,被海盗发现的可能也会降低。可是即便如此,林猛仍旧放不下心。当日惨状在脑中萦绕不休,若是再遭遇一次海盗,林家村可就全完了!
“会不会遇上海盗是将来的事,现在你要做的是稳定军心,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伏波微一皱眉,训斥了一句。
林猛怔了怔,倒是稍稍冷静了些:“恩公说的是,是我莽撞了。”
是啊,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这次能做的准备都做了,而且他们可是有三艘船,虽说都不大,但也能称得上“船队”了。海盗是不会轻易袭击船队的,就算真要动手,也该攻打更大的商队,狠狠捞上一笔。他们这种小船队,没多少肉吃又咯牙,说不定就被放过了呢?
有了这念头,林猛心底也稍稍放松,不过对于瞭望台还是极为上心。几个村里选出的少年轮番上阵,一刻不停的查看敌情。到了第二日,也不过发现了几艘商船和一艘没有插旗的可疑船只,好在都没有靠近。如此又行了三天,在完全绕过罗陵岛后,船队才第一次遭遇贼船。
随着旗号打出,三艘船上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个个拿起兵器,守在舷墙前。眼看那条海盗船凑近,却始终没有进入攻击范围,如此跟了半日,也不知是瞧出他们戒备森严,还是嫌三艘船不好打,那群海盗才终于掉头走了。这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下来有惊无险了,比正常航程多花了四天,他们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三艘船顺利在码头落锚,这里并非合浦大港,而是个私港。可能是受到海贼影响,如今港口凋敝,都看不到几条船了。
瞧见这冷冷清清的码头,李牛立刻喜上眉梢:“船少了,咱们的货就好卖了!”
他船上的可都是番禺进来的俏货,不但有布匹还有生丝,可是村里攒出来的老本,现在没了对手,应当能卖上价了吧?
孙二郎没有吭气,面上也露出了些喜色,跑海向来是赚钱的买卖,越是路险,自然也就赚的越多。
三家都盼着出货,也没功夫闲聊,各自寻相熟的客商去了。林猛船上的货物倒是简单,随便找一家鱼档卖了就行。因为最近闹海盗,海货的价钱还略有小涨,加上都是从渔村里收来的,成本更低,算下来竟然赚了八成的利。
“恩公,这趟咱们没白跑啊!”轻轻松松卖完东西,林猛兴奋的满脸通红,满心欢喜。
就算最好的年景,他们也赚不到这么多的,这次遭难还能有个好收成,如何不让人激动?只可惜本钱还是少了些,加上商量好的伏波占六成,他们占四成的分润,留给村中的仍旧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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