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冷冷一笑:“你们不是男人吗?不需要疏解吗?世上有多少娶不起老婆的穷汉,若是没有女子就造反,怕是天下早就乱了!设女营,说白了还是在放纵兵士的兽欲,想靠这个让他们听话卖命。”
这话可太直白了,严远一时也张口结舌,半天才道:“话是如此,可是军心士气……”
“兵法里强调军心士气,是因为军中大部分兵士都是征来的。他们不知自己因何而战,却被置于兵峰之下,时时要面对死亡,长久自然会生出心障,难以掌控。”伏波话锋一转,“可若是他们知道呢?若是他们明白自己作战的理由,心甘情愿拼死搏杀,这些所谓的规矩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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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能如此,何愁军心士气?可是如何能弄来这样的兵?严远简直头大如斗:“这都是些背井离乡的海贼,连兵都不是啊,如何教他们大义?”
“无需大义,守户之犬才是最凶恶的,只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他们的家,而女营中的女子,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亲眷,恶念自然就会受到控制。如果控制不住,我不介意用鞭子,用刀,用绳索让他们明白这些道理。阿远,你要记住,我要的并非是狼,更不愿他们以别人的血肉为食,这才有了帮规,有了那些杀无赦的铁律!”伏波答的一字一句,不留情面。
历史上,曾有两支具有信仰的部队,可以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甚至吃草根树皮,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他们为的都是家国大义,然而若无家,何来国?这群海盗也许一时间没法具备更高尚的思想,但是他们可以先有家,以岛为家,以帮为家。若是有了家,有了尊严,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这群人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才是不容小觑的。
如此一来,也能斩断那条“互害”的锁链。被官府、豪富欺辱,逃到海上,再去迫害、残杀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如此一来,永无宁日。女营在她手里,可以是后勤,可以是织女村妇,却绝不能是赏赐,绝不能变作喂饱恶狼的血肉!
“东家难道是要置府兵?”严远终于明白了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之人。这不是平日为农,战时为兵的府兵制吗?可这玩意早就绝了啊,怎么反倒能在海岛上“屯兵”呢?
伏波也是知道府兵制的,仔细想想,还真有点相似。她解释道:“还是要有常备军的,然则忙时打鱼,闲时劫掠本就是海边的习惯,稍作变通即可。”
这还真让严远无话可言,沉吟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这法子也未尝不可,但是女营不能再乱了,降兵本就不稳,若是被那群女子影响,我真怕收拢不住。”
“这个可以放心,不会再乱了。”伏波叹了口气,今早埋葬的,又何止是一人?如同那沉船埋葬了降兵的过往,那座坟茔同样也埋葬了那些女子的过往。只要有了活下去的意志,有了更为宽容的环境,终归会变好的。
那她这幅模样,严远也不再多言了,改口道:“人已经挑好了,今天就能起航前往二王村。”
伏波点了点头:“处理完后,改道大营,跟李牛说说此事,让他在东宁县传出风声。”
杀鸡儆猴,怎能不让猴子们知道?严远了然颔首。
看了眼对方,伏波突然又问道:“你可听到了今早的哭声?”
严远心中一凛:“自然是听到了,东家放心,我下手会有分寸的。”
这是怕他在二王村杀戮过甚,才特地点醒吗?严远心中腹诽,他怎么也是军门手下的干将,哪会不知道分寸?
谁料伏波却摇了摇头:“不,我是告诉你,恶人也是会哭的,还能哭得情真意切。你代表的是赤旗帮,要想清楚怎样才能让赤旗帮得到最大的利益。可以利用民愤,却不能感情用事。”
这冷冰冰的一句话,让严远脊背都发起寒来。他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这女子,明明很多时候,她心思仁善,甚至有些悲叹悯人的菩萨心肠,可偏偏拿起刀时,狠辣果决,如同一个久经战场的老将。这只是恩威并用吗?还是那有什么在作怪,让一个心善之人变得如此坚毅冷酷?
没再说什么,严远拱了拱手,领命而去。
解决完严远这边,伏波还要去营地转转,那一场嚎哭带来的影响,必须密切观察,尽快排除隐患。然而办正事之前,她还得去看看那两个小丫头。
到了后院,伏波发现两人已经洗完了澡,换了新衣,不过并没有去睡,而是呆呆的坐在一起。
伏波来到两人身边,温声道:“你们昨夜都没睡好,先吃些东西,去睡一觉。”
何灵却像是没听到这话,一把抓住了伏波的袖子:“公子,若是昨天我把她送来,她会不会就能活下来了?”
这是她最放不下的心障,有公子在一旁劝慰,那女孩醒来后是不是就不会死,而是如同其他人一般,放声大哭,重获新生?
伏波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恐怕不会。没人能料到,也没人能拦住一个有求死之心的人。”
何灵呆住了,傻傻问道:“那么难的日子,她不也活过来了吗?求生之人,又怎会求死?”
她听到了阿红的话,也记在了心底。若是没有求生之心,如何能活到现在?可若是有,又为何又选择去死?
“求生是人的本能,毫无理智,不讲道理。可若是心丢了,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伏波蹲下了身,握住了何灵的小手,“阿灵,那姑娘并非因你而死,她早就被折磨的失去了心,却因你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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