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沉默了下来,只一口口品着杯中的茶,不再多言。
喝完了茶,两人下楼,朝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这茶楼地方有些偏,四下都没有停车的地方,因而得走上几步。好在陆家的仆从机灵,早早就备好了车,等在路边。
陆俭笑着道:“茶再好,也不顶饿,咱们先去找个地方……”
他的话还没说完,伏波突然转头,看向十来步外缓缓走着的一队力工。那几个精赤上身的汉子正垂着头,费力的推着一辆大车,这情形放在码头再正常不过,然而伏波却觉得情景怪异,十分违和,一辆车而已,用的着如此多人吗?
正巧有个力工抬起了头,只是一错眼,伏波就低声吼道:“有埋伏!”
这一声简直有若惊雷,撕裂了伪装的平静。只听“呛啷啷”一阵乱响,陆家的护卫全都抽出了刀,严远则一个箭步,率先冲了上去!
推车的刺客哪能料到会暴露的这么快,慌忙抽出麻袋下藏着的钢刀,想要反身厮杀,却被个高大的汉子横刀一劈,直接挡下了三个。身后,赤旗帮来的亲卫也行动起来,一半人抽刀相助,另一半则聚在了帮主身边。
顷刻间,前方就打成了一团。陆俭呆立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一紧,被人拉着塞进了车厢里。
“趴下,别露头。”伏波反手抽出了腰间短刀,对身边人道,“不只一波,小心后路!”
话音刚落,又有人从后方冲了过来,估计是埋伏在巷口的,听到动静了立刻驰援。陆家的护卫也不是摆设,赶忙上去迎敌。这么一打,就让人瞧出了不对,来人的身手实在稀松平常,别说是赤旗帮的兵士了,就算陆府的护卫也能对付。
伏波皱了皱眉,立在车前,没有动手的意思。陆俭倒像是回过神,抓住车窗大叫一声:“留些活口!”
伏波立刻提高了音量:“阿远!”
严远冲在最前,却没忘了关注身后,听到这一声,原本砍实的刀锋一错,直直拍在敌人面门上,打的那人惨叫一声,向后跌去。其他几个亲卫也有默契,或多或少收敛了杀招,没花多长时间就把所有人撂倒在地,绑人的绑人,堵嘴的堵嘴。
这边,陆府护卫也制住了后来的刺客,来的还真不少,足有十二个,重伤两人,其他全都捆了个结实。
“东家,这些刺客似乎只是寻常泼皮,有些古怪。”严远已经收刀,低声对伏波道。
若是陆三公子派来的,可真对不起江东陆氏的名头啊。伏波转头看向马车,就见陆俭已经下了车,面色稍稍有些苍白,神情却冷冽异常。
对伏波拱了拱手吗,他道:“多谢贤弟拔刀相助。”
“小事一桩。”伏波顿了顿,“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此刻道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远处茶楼也有人探身张望,就算身处码头,也是官家的地盘,怎么收尾也是个问题。
谁料陆俭四下看了一圈,唇角一挑:“有人要杀我,自然要报官啊。”
严远可没想到他会这么答,不由一愣,看向身边,却见伏波也收起了短刀,微笑颔首:“我随陆兄同去。”
第八十五章
报官可是要前往官衙,见面知府的,寻常人听到都要发怵了,更别提伏波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海上大豪,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也敢说这样的话?
连陆俭都怔了怔,摇头道:“贤弟的心意愚兄领了,但是此事是冲我来的,怎好牵累旁人?”
这是不愿外人涉入了?伏波想了想,改口道:“谁知还会不会有刺客,我送明德兄过去吧,好歹路上也有个照应。”
陆俭叹了一声:“能得贤弟相助,实乃陆某之幸啊。”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让就矫情了,陆俭让护卫们寻了辆板车,把捆好的刺客往上一扔,他和伏波两人坐上马车,大张旗鼓向府衙赶去。
现在番禺城中是个情形?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不夸张。这古怪的车队立刻就引来了衙役,消息也飞速递到了知府面前。
“码头有人火并,还要来报官?”听到这消息,林知府只觉都头皮都要炸了。码头那边都是海商,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以往不都是私下解决的,怎么突然就要报官了?这都啥时候了,不知多少人盯着城里呢,哪好再闹出乱子?
不过好歹坐到了从四品的位置,林知府也不是不通世事之人,赶忙追问道:“报官的是何来历,可打听清楚了?”
“听说是个姓陆的商贾,刚刚搬来,开一家米粮铺子。”小吏赶忙答道。
“姓陆……”林知府皱眉想了想,神色突然一变,“难不成那人名叫陆俭?!”
“这,小人也不清楚……”那小吏吓了一跳,吭哧答道。毕竟那报官之人初来乍到,还没到衙门口拜会过,他怎么能搞得清楚?
“糟了!”林知府一下站了起来,在厅中踱起步来。
之前他曾听布政使刘大人提过,江东陆氏有个子弟会来番禺经商,让他留意一二,倒不是想要让他照拂,而是这人来历很不简单,乃是吏部左侍郎陆大人的嫡长子。这身份就微妙了,世人皆知陆大人曾经休妻再娶,如今的夫人出身南阳陈氏,还生了一位公子,正是陆家三郎。而陆俭,就是那个被休了的前妻所生的二公子,也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被继母排挤,早早就离家出走,让那陈夫人很是难堪。这位陆二公子的母族虽说比不上南阳陈氏,却也是岭南豪强出身,如今前来番禺,肯定还是想有作为的。可要命的是,那位陆氏主母也在番禺开了铺子,大管事还曾拜访过他,送过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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