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明白,刘逾不由抚须颔首:“既然如此,我就得见见曹大人了。”
钱迁一愣:“哪位曹大人?”
刘逾笑道:“自然是临县县令曹鉴,前几日他家夫人曾过来吃酒,跟你舅母相谈甚欢。如今曹大人又来信,说是四海不宁,东宁、东门比邻,更要相互关照。”
钱迁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曹大人这是跟赤旗帮勾搭上了?”
曹鉴这家伙是什么德行,真是人尽皆知。如此庸碌之辈也敢跑来跟卫所攀关系,肯定是仗着背后有人啊!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他们总要跟赤旗帮谈上一谈的,比起由钱氏牵头,肯定还是两位朝廷官员对谈更为稳妥。而且私盐田背后不知牵扯了多少势力,这些人总不能全得罪了,还得敲打一番,稍加安抚,披一层官府的皮,终归还是方便一些。
一想明白,钱迁立刻道:“事不宜迟,还请舅父早日办妥这事,我好回去交差。”
两边都心急火燎,情真意切,谈谈又能费多大功夫?没过几日,钱家的船队就载着货物、海盐,轻轻松松离开了东门。
赤旗帮的胃口确实不大,除了凌家的盐田外,并没有打别人的主意,其他几家盐商可以保有盐田,只要交一笔“过路钱”即可。有了赤旗帮给的牌子,这些运盐船可以随意在赤旗帮的领地行走,遇上贼船了,知会一声,自有赤旗帮前来剿匪,护他们在海上的安全。如此周道,给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加之先前他们瓜分掉的几家盐田,总体来说还是赚了的,也让背后扶持的几家松了口气。卫所和钱家也没什么动静,显然是暗自同赤旗帮做了交易,眼见大势已定,盐田背后的士绅立刻联手,把吃了大亏的那几家势力按了下去。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没过多久,凌家家主和其他几个落网之鱼的脑袋也被送了回来。都这种时候了,还什么姻亲不姻亲,该和离的和离,该休妻的休妻,不去巴结赤旗帮那样的大豪,难不成还跟这种丧门星绑在一起吗?
一桩桩一件件,都摆明了赤旗帮入主盐田已成定局,之前巴望着卫所出头的那些大户陷入了绝望,愈发想通过王大掌柜讨好赤旗帮,看看能不能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王财的压力可就大了,端了几日的架子,他再也难奈不住,偷偷跑到了大营。见到伏波就哭诉道:“帮主,那些人的田地到底收不收啊?小的我都快扛不住了。这要是拖下去,说不好又要生变……”
这滋味就跟坐在火山上一样,只觉心惊肉跳,说不好就有炸开的一天。毕竟那些士绅家中也不是毫无门道,这要是逼急了,把事情捅出去,谁也没好果子吃啊!
伏波微微一笑:“田就不必收了,先把钱铺开起来,那些人手里的钱,得换一种法子来取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财一怔,结结巴巴道:“如今大户已是惶恐难安,这要是再开钱铺,会不会惹出大乱?”
夺人田产还只是割肉,低息放贷就是断人财路了,这要是逼的狗急跳墙可怎么办?那些之前没得罪赤旗帮的,恐怕也要与他们割席了。
伏波却摇头道:“这钱铺不只要低息借款给百姓,还能让大户存钱,给他们钱息。放贷为的还不是生财?有些人贪得无厌,但也有些人只是为了保住家财,给他们个稳定的生财渠道,两派必然分化,事情就好办了。”
王财听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咱们帮他存银子,哪还有给钱息的道理?这不是费时费事,要怎么才能赚回来?”
伏波笑道:“你忘了赤旗帮原本是做什么的了?”
赤旗帮是做什么的?当然是大海商了!王财这才恍然:“帮主这是想做行钱?可是这不是根据赚多赚少来分钱吗,哪有直接约定钱息的?”
行钱也是个老行当了,从大户那边拿了钱财,或是放贷,或是经商,等赚了钱后交换主顾,他们则从中分润。不过这事也得看行钱人的品行和能力,若是遇上经商不善,或是品行不端的,那投的钱铁定是有去无回。赤旗帮身为大帮,又做海贸,赚钱的手段自然不缺,可是如何分润却是个问题。这要是船在海上遇难沉船了,别说利润,怕是本金都要折个干净。
“唯有固定钱息,甚至根据存款金额来制定钱息,才能让人安心投钱。他们要的是安稳,咱们要的是钱和人心,开这么个钱铺不正是一举两得?有了别的赚钱渠道,才能把他们的眼从别人的田产上拔出来。”伏波直接给出了答案。
说白了,这就是个银行的雏形,在低息借款之余,针对大户开启了理财服务。在之前提到低息借款的时候,伏波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事,但是她不是搞金融出身的,对于银行业只有点浅显的了解,没法立刻作出决断。等大战结束,开始厘清盐田时,她才渐渐有了思路。
处置盐田是田昱的手腕,轻轻松松就分化了敌人,抹平了各家背后的纷争。这也给伏波提了个醒,当利益出现冲突时,只要拉拢大多数,那些人就会把唱反调的少数派给掐灭了。而赤旗帮想要壮大,就需要钱,非常多的钱,以及各式各样的配套工厂。怎么建起这些工厂,怎么把基本盘稳定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如此一来,银行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它天然就是吸纳资金的场所,也能极快的构建起利益链条,稳住人心。赤旗帮的本业又是经营海贸,必然会涉及大宗物品的期货交易,到时候开办的银行壮大起来,割个韭菜还不是轻而易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