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使立刻道:“此事小人不能作主,还得回去禀报帮主。”
果真就是个传话的,指挥佥事心中更是打鼓,生怕他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闹出事端,又缓了缓脸色,温声道:“邱小姐当初也说了,王总兵不能代朝廷招安,可见她还是心慕朝廷,不愿毁了邱氏的名声。既然如此,吾等也当向朝廷谏言,为邱大将军昭雪追封,还邱小姐一个清白。你且照实了传讯回去,只要能放归那些兵卒,一切都好商量。啊,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书信,务必交在邱小姐手中。”
这信可是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既不能落了朝廷威望,又不能写的艰涩难懂,让那些不通文墨的女流和军汉生出误会,实在是费了老大的心力。
而等这信到伏波手里时,她都看笑了:“看来这些朝廷大员是真心想跟咱们议和啊。”
信里不但重申了赤旗帮和邱大将军的关系,还言辞恳切的强调这是一场令人遗憾的,原本可以避免的冲突,希望双方都能冷静克制,只要不再启战端,共建和谐美好的新环境。当然,刨除那些外交辞令,这封信说白了就是抱头蹲地,大叫“好汉别打了,有话好商量!”
接过信一看,田昱的嘴角也抽了抽:“看来只要朝廷不再下令出兵,咱们去番禺开店都没人会管了。”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伏波微微一笑:“反正咱们就没打算留那么多兵士,既然肯让步,那就大大方方送他们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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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乌猿岛上的俘虏们照常起床,聚拢在了校场。然而今天却没有人安排打饭,反倒是常有人讲故事的高台上旌旗遍布,旁边还放了鼓。
都是当兵的,对这场面可是太熟悉了,不正是军中校阅时的布置吗?然而还没等他们问个清楚,一阵鼓声突然隆隆响起,众俘虏几乎时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身体,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看向高台,就见一道身影迈步而上,站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个穿着红裙的女子,裙子样式有些怪,模样也太年轻,然而此刻,所有人的嘴巴都闭了起来,十来日的宣讲,让他们都猜出了此人的身份。这定然是邱大将军的女儿,赤旗帮的帮主!
鼓声戛然而止,在一片寂静中,台上女子开了口:“我乃赤旗帮帮主,先父战功赫赫,却冤死在昏君之手,如今朝廷又兴兵来讨,杀我帮众,毁我船只,此仇不共戴天。”
她的声音高亢明锐,有一种不似寻常女子的肃杀之气,当“不共戴天”四字出口时,不少俘虏心中都慌乱起来。因为他们正是与赤旗帮厮杀的人,还被对方抓了个正着,现在是要摊牌,拿他们问罪吗?
然而出乎意料,那女子继续道:“不过这仇,这怨,该算到那些昏君和佞臣身上,该算到想用赤旗帮立威贪功的人身上,尔等不过是混一口饭吃,与我本就无仇无怨。”
下面的人群情不自禁起了些骚动,尤其是这些天听惯了邱大将军事迹之人,更是不由自主生出了愧疚。是啊,他们又能跟这位邱小姐有什么仇怨呢?赤旗帮从未抢过百姓,她也不过是想为父亲伸冤罢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念头刚起,那女子又开口了:“因而这次我可以放你们走。”
轰的一下,场中炸开了,有不少人都叫出了声,台上那女子的话音提高了音量,喝道:“不过再敢犯我赤旗帮,定然杀无赦!”
这一句是真的杀机毕露,也把那些叫唤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不少人开始偷偷吞唾沫,赤旗帮的厉害,他们可是领教过的,要是朝廷再兴兵攻打,他们是听令还是不听呢?
下一刻,那女子语声一缓:“当然,你们也能选择留下,入我赤旗帮,不必再受欺压折辱。”
没人开口,所有人都被这截然相反的两个选择镇住了,心中也生出了矛盾和惶恐。当兵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吗?其实没有,都是拼死拼活,还要被那些庸碌不堪的将校所累。可是加入赤旗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群人毕竟是贼寇啊,朝廷万一不肯绕过他们,岂不是更加凶险?
台上女子却不在乎他们的选择,只挥了挥手:“用过饭后,是走是留自己选吧。”
没有废话,她转身下了高台,须臾就不见了身影。
熟悉的厨子们又拎着大桶站在了台边,边叫骂着边分发粥水。还是搁了咸鱼的热粥,也还是那一碗的分量,然而再饿的人,此刻也觉得没了胃口。他们真能离开吗?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被放回去?还是说这本就是个陷阱,想要他们全都留下……
突然,有个汉子猛地站了起来:“老子要留下!老子要跟着邱大将军干!”
邱大将军早就身故,然而这话谁都能听明白,他想要留下,因为这支船队是邱小姐所建,也是邱大将军仅存的遗泽了,为什么不能留下?!
这一声吼,还真让不少人一起站了起来,向着旁边的看守走去。然而更多人只是默默的喝着粥,在沉思,在犹豫,前瞻后顾。不到半刻钟的工夫,一顿饭就吃了个干净,而远处的码头上,也隐隐瞧见了一艘艘大船。
这真是来接他们的!有人欣喜若狂,有人却更加迟疑,等到那些看守开始把他们往船上赶时,这群人才发现,没人再捆他们了。虽说还是两手空空,可是这么多人上了船,真闹起来还能夺不下大船?邱小姐没有骗人,是真想放他们离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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