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将军庙建成,可不只是为了收拢人心,更是为了赤旗帮内部的信仰需求。都是在海上漂的,不论是海军还是海贼,亦或者那些船夫、渔民,其实都是相当的迷信。一个稳定的,脱离朝廷正神体系,而且声望和“法力”都极高的新神,意义自然不同,更别说祂跟帮主的关系了。
在立庙后不久,前往南洋的船队就定了下来,陆俭派来了陆楠这个跑熟了南洋航线的大掌柜,而伏波则选了李来作为船队的指挥官,担起开拓海路的重任。
一群人在将军庙杀猪宰羊,好好祭祀了一番,有了邱大将军的庇佑,似乎连远航都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这消息并未传开,毕竟长鲸帮的威胁是确实存在的,能避还是要避开些才行。
只是有些东西需要隐瞒,有些则要传的更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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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雷州的地方,有几处盛产珠贝,朝廷为了获取南珠圈养了“珠民”,让他们世世代代采珠为生。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往往是一家人一条小船,开到深海处,让善潜水的下去摸索,往返几十遭,直到采到珍珠才能上岸。
只在身上栓一条绳就跳入深海,其恐怖可想而知。海里有暗潮,有恶鲨,有能夹断手脚的砗磲,亦有要人性命的剧毒海蛇。若是潜的太深,出水太急,还可能压出五脏六腑中的血,须臾让人毙命。至于那些溺死的,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珠民们只能咬牙硬挺,看守太多,赋税太重,除了采珠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哗啦”一声响,一个褪尽上衣的女子跳入了大海,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嗡嗡,随后身体越来越轻,只能靠着手中的大石才不至于被拉上去。
附近的珠贝已经采的差不多了,唯有潜的更深,走的更远才有收获。那女子却不怕深海,只是一点点让自己坠入漆黑的海底。没什么光,也没有旁的依凭,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手脚,和一把采珠用的短匕。边摸索边小心翼翼的前行,直到几十息后,自觉一口气将近,她才扔了石块,往上飘去。
上来喘气,下潜摸贝,如此往复十余次,女子终于支撑不住,爬上了小船。船上没别人,只她一个,父母兄嫂上月出海时遇上了风浪,再也没能归来。如今想要守住家里的小屋,就得自己交税,没有珠贝哪能活的下来?
把网兜里的贝壳倒在船上,那女子坐在舱中喘了半晌,好不容易歇过来,立刻撑船往回赶。今日的珠贝还没开,也不知得了多少珍珠。
等小船回到岸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裹了裹身上的破衣衫,拎着竹篓往回走去,今晚得把贝壳都开了,除了取珠外,贝肉也要留着吃,她已经好久都买不起米了,明日想照常出海,就得用想法子填饱肚子才行。
谁料走到半道,一阵压抑的吼声突然从远处传了过来。
“都是死,于其淹死在海里,还不如造反!现在谁还能捞出那么多珍珠?活不下去了!”
“当年也有人反了,可不还是被官军围住,杀了个干净。咱们就会采珠……”
“咱们还会划船!家家都有船!只要放火少了屋舍,拖住了官兵,妻儿们还有出逃的机会!”
“咱们都是珠民,能逃到哪儿去?”
“去番禺!听说那边有个赤旗帮,可以收拢逃民……”
“太远!”
“小船过不去啊。”
“说不定跟长鲸帮一样呢?”
不知多少人同时开口,那汉子的声音却压过了他们:“再远能比潜到海底还远吗?再难就还能难过采珠吗?赤旗帮从不杀人,还有镇海将军庇护,打败了朝廷的大军!听闻赤旗帮的帮主还是个女子,必然仁善!”
这话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那女子收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耳听为虚,你又没亲眼见过……”
“不逃还能活下去吗?!”那声音压住了一切,“今年定了几斗珠啊!还有那么多人克扣,再不逃,难不成要活活饿死……”
竹篓“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引得一群汉子惊慌扭头。那女子却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们:“我去!我想去赤旗帮!”
“说什么荒唐话!”有个老汉忍不住斥道。
那女子却用力摇了摇头:“我听过镇海将军的名号,说只要信他,就能躲避风浪。还有那赤旗帮的帮主,连飓风都不怕!”
在父母死后,曾有个婆子这么安慰过她,让她也信一信镇海将军,以后出海总有个依仗。她信了,她的船从未遇上巨浪,一人采珠也能安稳活着。现在他们要去赤旗帮了,她怎能落下!
这话倒是让不少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或多或少也听过镇海将军的神通,听过赤旗帮的威名。然而又有几个敢豁出命来相信?
那最大声的汉子却突然兴奋起来:“你是村东头的石大妮吧?我听说过你,一人出海也没事呢,难不成是信了镇海将军?”
石大妮立刻用力点了点头,还不忘把竹篓往前推了推:“我今日采了二十只珠贝!”
这可真不少啊!哪怕不是每一个里面都有珍珠,运气也相当不差了。一个无父无母的丫头,独自出海还能有此收货,若说没有神佛保佑,谁肯信?
镇海将军真这般灵验?还有那赤旗帮的帮主,竟然连飓风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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