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想搞研究啊,伏波看着那颇为局促却也执拗无比的姑娘,突然道:“让几位大夫解剖孕妇,恐怕死者的家属不会同意。但是换成是个女子,说不定还有可能,你敢亲自上手解剖吗?”
什么?!杨秋娘都被惊到了,再次结巴了起来:“我,我,我就是个护士……”
伏波微微颔首:“没错,你只是个护士,并非治病的大夫,然而医术是可以学的,他们几个也只是刚刚上手解剖,个个都是初学,你跟着学并不算晚。我也能让张大夫教你些催产用的针法和汤剂,再自己潜心摸索,说不定真能走出一条道来。”
杨秋娘的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是个女子,怎能行医……”
她是个女子,天底下就没有女子会医术的,至多也不过是当过稳婆,当个护士,这已经是天大的了不得了,还能抢了大夫们的饭碗吗?
伏波笑了:“我也是个女子,不就当了一帮的帮主?”
杨秋娘登时哑然,这话实在太难辩驳了,然而天下之大,也只有一个赤旗帮,一个邱大将军的女儿,旁人又怎能学的来呢?
然而心中这么想,二姐那张痛苦无比的脸却萦绕不去。最终,杨秋娘咬了咬牙道:“张大夫恐怕不会真心教我医术,更不会让我跟着解剖。”
正因为是医院里出来的护士,她才更知道那些大夫们的脾气。帮主曾经允诺过,教这些大夫医术,让他们也教教护士和卫生员。然而教来教去,也不过是怎么熬药和认识几个药方罢了,甚至那些卫生员都比她们学的要多。至于解剖尸体就更别想了,几位大夫都是各做各的,跟防贼一样防着外人,怎会让她这个护士学去本事?
这回答,基本就是给出的答案了,伏波微微一笑:“这个不必担心,只是产科的话,张济民不会私藏的。解剖可能会麻烦些,你估计没法上手,只能在一旁看看。但是胎生的动物多少也有些相通,等看惯了解剖,你先从家畜身上练练手,等有了心得经验,再考虑解剖尸体的事情。我只问你,愿不愿学医?”
杨秋娘目中的纠结渐渐散了,缓缓颔首:“我想给学产科。”
“产科”这词听起来就让人心生向往,她想做的不只是稳婆,不只是护士,而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这才是她想听的,伏波也没废话,对外面的护卫道:“请张大夫来一趟。”
张济民来得那是相当快的,原本就打算多要两具解剖用的尸体,如今帮主传唤,自然也要殷勤着点。
等进了书房,伏波也没跟他客套,笑着开口:“张院长,最近医院里情况如何啊?那些女娃还得暂住些时日,会不会太吵了些?”
那句“张院长”让张济民浑身一松,骨头都轻了几两,后面的问题却让他神情一僵,慌乱起来,别是他那混账徒弟乱说话,又惹到人了吧?
毫不迟疑,张济民道:“医院那么大,女娃们又乖觉,哪里会吵?帮主只管放心,让她们住着就好。”
伏波微笑颔首:“这些女娃有不少要进入医院,将来也能当个护士,还要劳烦张院长招抚一二。对了,之前那些护士教的如何了,医术可有长进?”
张济民一怔,这才注意到站在帮主身后的不是丫鬟,而是个小护士。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人告他的状,说他不好好教医术吗?
张济民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学医又岂是那么简单的,还是得从煎药学起,花上几年功夫也不过是认认药材,读两本医书。若是有人嫌学得慢,心思飘忽,就不适合学医!”
这套话当真义正词严,而且学医的确要先学医理药理,倒也不算他敷衍了事。
伏波皱了皱眉,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想的简单了,那张院长能不能先传一两个人简单的医术,譬如催产的汤药,治疗难产的针法,将来也好有备无患。”
张济民刚想驳斥,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帮主也请了稳婆来岛上,还让那些护士们都去听讲,想要她们学着接生,这难道只是为了岛上妇人?肯定不是啊,就算再怎么位高权重,她也是女子,是要生娃娃的。真遇上危险了,难不成还能更信外人?当然是培养一个,或是一群心腹更靠得住啊。
这可是关乎自己生死安危的事情,就跟天子身边的御医一样,来不得半点马虎。而且真进了产房,她肯定也是希望女子在身边服侍,而不是他这个老汉。
一想明白,张济民立刻道:“若只是催产,教起来并不麻烦。不只是我,尹大夫恐怕也是懂些的,我们两人也可以切磋切磋,一同来教。”
尹大夫就是刚刚上岛的那位小儿医,他可不想学解剖,跟自己没啥利益冲突。不过眼瞅着保育院就要建起来了,也得提前跟他搞好关系,互通有无才是,教徒弟就是个上好的借口。
张济民自觉考虑周全,然而看在伏波眼里,那是跟白纸一样,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她唇边的笑容不由更深了点,又道:“院长肯教,我就放心了。只是还有件事,接生也是需要胆量的,能不能让这丫头跟着你们解剖,见见血,练练胆子?”
张济民立刻摇头:“解剖是何等的场面,那尸首还是裸着的,哪能让个小姑娘瞧了去!”
杨秋娘抿了抿唇,想要为自己辩解,她可是个护士,照顾伤患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况且解剖的都是死人,还能跳起来欺辱她是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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