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听得刘知府冷汗都冒了出来:“这,这应当不会吧……”
“中枢无暇顾及,又是沿海的穷乡僻壤,闹出什么都不奇怪。再说了,你们会半推半就,人家就不会了吗?”陆俭反问。
这就涉及兵权了,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况且大乱已久,谁知道将来会成个什么样子,若被人拿捏,将来如何自保?
见刘知府愈发不安,陆俭又叹了口气:“旁人也就算了,叔父你这等身份,才是被扔在炭盆上烤。想想当初贼子就敢派人炸了府衙,等到长鲸帮兵临城下,谁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贤侄!”刘知府忍不住伸手抓住陆俭,“这官面上的事情我自会尽心操办,可是你们也不能甩手不管啊。长鲸贼还是得打才行,不能让他们长驱直入啊!”
其他的乱七八糟,都没有自己的小命要紧,这事也只能求人了。赤旗帮得出兵啊,哪能就放着贼人入寇?
陆俭握住了对方的手,安慰道:“叔父放心,我等虽是商贾,却也知道守土的。只要朝廷发兵,立刻有人群起响应。”
这不是又把重担扔到他这边了吗?刘知府都急了:“朝廷发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不能等了……”
他的话没说完,陆俭直接打断:“谁说朝廷不会发兵?说不定现如今已经打起来了。”
“啊?”刘知府一脸茫然,嘴巴长得老大,连那燎泡的痛都不顾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没有上面的调令,都指挥使难不成敢擅自交战?
“军中也有血气方刚之人嘛。”陆俭笑道。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刘知府背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什么叫军中也有血气方刚之人?难不成不等朝廷调令就擅自开战,孔慕天哪有这样的胆量?然而前些日的水师哗变,他可也是知道的,更清楚赤旗帮在斗门岛对面盘下了一座岛,要是装成官军跟长鲸帮开战……
一个激灵,刘知府的手都抖了起来,只觉抓着自己手的这位翩翩佳公子成了什么妖魔鬼怪,让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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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有人朝长鲸帮的船开炮了?!”听到这消息,孔慕天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派出去的人明明只是盯梢,怎么就打起来了,谁这么大胆子?
那心腹也是脸色煞白:“不是咱们的人先开火的,是一队不知哪儿来的官船突然开炮,从侧翼袭击长鲸帮,随后咱们的人误以为是要开战了,这才动起手来。”
“糊涂,那肯定是赤贼伪装的啊!”孔慕天拍着大腿骂道,“他们就不知奚山岛上有赤贼吗,这下可如何是好!”
奚山岛就在斗门对面,赤旗帮之前还虏获了不知多少战船,假做官兵简直轻而易举。他那些手下都是白痴吗?这也能上当!
然而再怎么骂,如今也晚了,那心腹低声道:“大人,长鲸帮已经分出了兵马,瞧着是朝咱么这边来了,要不要派些人解释一番。”
孔慕天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道:“还解释什么,人家巴不得打过来呢,这不给了他们攻占番禺城的借口?出兵,给我出兵!守住斗门,点燃烽火,这是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解释什么恐怕都没人听了,还不如先出兵打上一打,赤旗帮这么搞,还不是为了牵制那些长鲸贼,现在只求他们能瞅准时机尽快出兵吧。不得不说,还是赤旗帮在时,番禺更为安稳啊。
被逼到了绝路,水师的官兵们也动作了起来,不说立刻下海开战,炮台总得准备好了,可不能被人一鼓而下。
这变故,也让长鲸帮内部勃然大怒,有人叫嚣道:“咱们也是朝廷册封的官军,凭什么这边的水师敢对咱们动手?这要不打,都没法安安稳稳去攻番禺了!”
“就是,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斗门那炮台算什么,沈三刀都能打下来,咱们还打不下吗?”
然而不管旁人怎么鼓噪,许黑却不肯草率行事,皱眉对宁负道:“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啊,说不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宁负折扇轻摇,呵呵一笑:“自然是赤旗帮的手笔,他们有船有人,假做官军又有什么稀奇的?”
“那还要不要打?”许黑立刻问道。
“打啊,至少要把样子做起来。一旦两边交手,就是赤旗帮出动的时候了。”宁负笃定道。
许黑眼睛一亮:“当真?他们会从哪里来?”
摸不清赤旗帮的动向,才是最大的问题,宁负如此有把握,向来应当识破对方的伎俩了。
“自然是从身后来。”宁负纸扇一合,敲在了掌心,“每个岛藏上一些,可不就是一支大军了?”
“什么!”别说是许黑了,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之前那些岛屿上的,难不成都是赤旗帮的兵马?那为什么当时不一一击破啊!
见众人神色,宁负那会不知他们的心思,冷笑道:“若是之前就打,那些分散的船队早就各自逃窜了,哪有大战的机会?唯有装作上当,才能把鱼儿钓出水,让他们拼命一搏。”说着,他对身边人吩咐道,“让人去通知那群番子,罗陵岛不用打了,速速回师包抄敌军!”
他从来都不在乎罗陵岛那个孤岛,之所以诱导西塞人留下,不过是想把他们变成一支出其不意的后军。如今西塞人恐怕也在罗陵岛吃了不少苦头了,一旦他下令,那群番子自然会乖乖回转,协助他完成包围。等到这个大网织好,落入网中的鱼儿就没法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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