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中许黑的心思,他也哈哈大笑起来:“也是,这点兵,老子还不放在心上,只是番子的炮舰得小心提防。”
他们的兵力占优,火力也不逊色,正面交战更是简单,唯一值得警惕的,就是那群西塞人了。对面的船阵里没发现软帆船的影子,也不知道番子的炮舰藏在了哪里,万一突然冲出来,那才是麻烦。
宁负却不担心:“既然不肯露头,多半还是想要设伏,只要稳扎稳打,不分兵绕路即可。还有青凤帮,此刻也不知藏在哪里,也得防备一二。”
“多撒出去些巡哨,给我盯紧了!”许黑立刻下令。海上的船队是没法隐藏的,只要小船撒出去的够多,总能摸到蛛丝马迹。这一战,他可不想再出纰漏了。
收起了之前的轻视,长鲸帮也似模似样的摆开了船阵,双方略一试探,就开启了战端。
这边你来我往打的热闹,斗门大营里,不少人可是松了口气。孔慕天简直都想去拜菩萨了,他原以为这次是真躲不过,要跟那群悍匪拼命了。谁料还没开战,对方就杀了个回马枪,跑去对付赤旗帮,番禺之围算是不攻自破。
至于那两个船帮火并,干他什么鸟事?只要番禺城安稳,他这个都指挥使就能坐稳中军。谁料还没等高兴两天,番禺那边又传来了消息,说是有贼人攻城,番禺告急。
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是要调水师前往支应的,谁料这次都督府下达的命令,却是让他们立刻出兵,攻打长鲸帮后路。
这消息听得孔慕天都怔住了,忍不住问那来使:“番禺城都告急了,为何不调兵过去,反倒要打长鲸帮呢?”
那来使脸色肃然:“镇台有所不知,这次来袭的仍旧是上次那伙贼兵,恐怕跟长鲸帮有所牵连。如今岸上还能守住,万一再有敌船自海上来,番禺可就危殆了。”
孔慕天打仗不太行,但当官还是很可以的,听闻此言更是惊疑:“这……督府当真要打?那许黑毕竟刚得了朝廷封赏……”
番禺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向来是爱经商的多,爱打仗的少,更别说之前王翎贪功,已经惹出不少祸事了,谁敢轻启战端?突然发下这样的命令,不是要跟长鲸帮撕破脸是什么?这是群人胆子突然变大了,还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状况?
见四下并无外人,来使低声道:“长鲸帮闹的太大了,不尊诏令,越界发兵,已经犯了忌讳,如今还想攻打番禺城,哪能再让他们张狂下去?之前也就罢了,长鲸帮正跟赤旗帮打的热闹,岂不是发兵偷袭的好机会?”
孔慕天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是长鲸帮那伙人惹来了上峰猜忌。其实也奇怪,世道这么乱,谁不想自家治下安稳些,起码有足够的兵力自保。结果长鲸帮可好,跟岸上的贼匪勾结,买通卫所,当街行刺,还带了几万人的大军跨海来攻,若是贼寇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官身,官场里可容不下这样的人!
更别说番禺可是做海贸的,人家赤旗帮都叫出瓜分胡椒贸易的口号了,心动的恐怕也不在少数。如今长鲸帮陷入苦战,若是官军能着来个两面夹击,成败还真不好说啊,这分明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孔慕天想到这里,竟然也有些心动起来。这可是上峰的意思,再说了,战场又不在番禺这边,哪怕不着实了打,只要出兵威逼长鲸帮后路,恐怕都能对战局造成影响,到时候不用出力就能捞着战功,岂不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然而毕竟是谨慎人,他思量许久,又低声问道:“那番禺城那边呢,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毕竟有贼寇攻城,若是不发兵相救,到时候城门被攻破了,甭管海上打的怎么样,他都是要担责的。
来使立刻道:“番禺怎么说也是大城,守还是能守住的,应当有惊无险。再说了,只要能解决长鲸帮,那群贼寇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说的简单,但里面牵扯的东西恐怕不会少,孔慕天吞了口唾沫,也不多问,只拍胸脯道:“既然是督府发令,末将岂敢怯阵?这次定要叫那伙恶贼有去无回!”
※
“督府终于下令了,这下咱们也能放心了。”番禺城中,刘知府长长舒了口气,这些时日的奔走,可是让他心神俱疲。好在终于有了结果,也算是卸下了肩头的压力。
“多亏叔父连番操持,方能守住番禺一地。此事过罢,叔父定然也能得上官嘉奖。”一旁陆俭笑的温文,显得这番恭维也没了烟火气,反倒是悦耳了许多。
刘知府忍不住笑了起来:“贤侄这话说的,一地父母官,自然要为朝廷,为治下百姓尽心。”
话说的漂亮,可是两人心底都清楚,这跟朝廷和百姓根本没什么关系,而是长鲸帮做的太过,得罪了真正的幕后之人。
每个大海商背后都站着朝中大员,世家大族,番禺的海贸本就是由他们把持,否则谁能鼓动朝廷下禁海令,又是谁能无视禁令下海走私?
而长鲸帮,恰恰就威胁到了这伙人的生意,让他们心生不悦。赤旗帮的确碍事,但是他们没有勾结贼匪,三番四次袭扰番禺,更没有披着官身,还来攻打炮台,耀武扬威。海商们是习惯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捞到钱,谁来都能摇尾乞怜。然而那些真正掌权的,可不吃这一套。
他们讲究的体统,是安逸,是万世不变的富贵,长鲸帮恰恰就在上面踩了一脚。他们弄了个官身,走了官场里不该走的路数,这要是胜了,番禺城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而那个赤旗帮,虽然也有万般不妥,但是没碍着旁人的生意,这就大大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