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俭看着对方诚恳神色,不由微微一笑:“这事太过复杂,我一个外人又岂能说动?再怎么说,那也是血海深仇啊,掺和得多了反倒惹恼了人家。”
刘知府立刻神色一凛,小心道:“那一位透了什么口风?”
他也不想用“那一位”相称,没得弱了气势,却也没别的法子了。毕竟称呼女子只能看对方的父亲夫婿,不是哪家的小姐,就是哪家的夫人,偏偏这位邱小姐特立独行,给自己起了个诨号,连姓都改了,直呼邱小姐反倒太过敏感。可他也是堂堂知府,总不能也跟着叫伏帮主吧?就只能选了这么个避讳的叫法。
陆俭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其实也不用说得太明白。且不说那灭门的大仇,只是封赏就难以讲清楚。难不成要封个诰命,夺了人家的兵权?”
刘知府牙根一酸,也不由点头。是这个道理啊,且不说邱家的血海深仇,难不成还能封个女将军出来?若真给个诰命,就是明目张胆的夺兵权了,放在早先还能谈谈,放在赤旗帮已经统御南海,成为一方霸主的时候说出来,可就要冒犯人家的虎威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没得得罪人家。
想明白这一点,刘知府看陆俭的眼神都不免多了几分同情,许久才道:“话虽如此,现在的局面总归让人忧心……”
话虽隐晦,但包含了不知多少深意,陆俭却只是一哂:“若给个官衔就安稳了,也不会闹出长鲸贼的祸事。只要能安安稳稳做生意,没人跑来招惹,人家自然也不会翻脸。”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海贸这样大的利润,不知多少人红了眼,岂能拱手让出?还不是想用手中的权来拉拢引诱,盼着能驯服那海上的蛟龙。然而赤旗帮太不一样了,根底就跟寻常海盗不同,打又打不过,拉也拉不动,真是让人坐立不安啊。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知府能掌控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刘知府又堆起了笑:“谁不是求个安稳呢?这世道如此乱,似番禺这样的地界也不多见了,还要贤侄费心斡旋,能安安稳稳才好。”
一方大员好声好气相求,却也没让陆俭生出什么得意之情,相反,那种失落感愈发的强了。只因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之人。
这一战,不论是动用交趾的根基,还是出头露面在番禺周旋,陆俭都费尽了心思,也压上了所有身家,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只凭这些,就能让他在番禺城里说一不二,不再是江东陆氏子弟,也不再是陆侍郎那不孝子,而是执掌商场,能在一地呼风唤雨的人物。
谁料事与愿违,赤旗帮胜的太过干脆,也太过彻底,所有光芒都聚在了那女子身上,让他的手腕心思都变作为人作嫁的陪衬。跟来的沈凤,更是连那份“独一无二”都打破了,更是让他地位尴尬,只能愈发的依附在对方身上。这些是她原本就计划好的吗?
然而现在,说再多也无用了,他投进去的已经太多,赤旗帮也变得太过庞大,唯有继续加码了。脸上挂着依旧得体的笑容,陆俭继续跟刘知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思却早就跑到了别的地方。
经过这番交涉,不论那些大人物作何感想,都会默认赤旗帮的存在,并且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相安无事吧?伏波的目的已经达到,下来估计就要回去收拾局面,安定人心了。他可不能继续留在番禺,还是要跟去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至少不能让沈凤那家伙占了先机,捡了便宜。
不出陆俭所料,在进行了几轮磋商,也明确了番禺不会再生变后,伏波就准备打道回府了。瞅准了机会,陆俭也大大方方跟在她身边,一起乘上了回程的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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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次姓陆的和沈三刀都会参加庆功宴啊。”一群大小头目聚在一起商讨正事,李牛这家伙忍不住就扯偏了话题。
钟平呵呵笑道:“看李头目说的,沈帮主是咱们的盟友,陆公子也出了大力,参加庆功宴岂不是理所应当?”
身为鱼档的大掌柜,这一战钟平可是孙二郎的副手,更是清楚陆俭在番禺的所作所为,也是啧啧称奇。现在李牛提起了,难免也多说一句。
有人搭话,李牛立马来了精神:“听说这俩人也是相交多年呢,啧啧,也不知关系如何,会不会闹起来。”
孙二郎冷冷打断了他的八卦:“刚刚大捷,有什么可闹的?都是盟友,好生招待也就是了。”
李牛一听这话就不答应了:“陆公子可不能说是盟友了吧?怎么看也是自己人啊。当然,若是能把沈三刀也变作自己人就好了。”
他可是跟着伏波一路走过来的,自然清楚陆俭的身份变化,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如今还不是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身份?青凤帮也是,如今立足不稳,若是用些手段收了也不错啊。
都是老熟人,孙二郎哪能不知这家伙想什么,神色愈发严肃:“阿牛,帮主的事情也是你能胡说的?”
李牛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这也是为帮主着想,没别的意思。”
钟平也出来打了个圆场:“李头目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大战之后局面有变,不少事情都要重新考虑。”
“这种事,还轮不到咱们来考虑。”孙二郎直接道。
这话让场中稍稍一静,李牛干咳一声:“行行行,是我多话了。严老弟,你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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