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让适度的露出了讶色,上前一步行礼道:“未曾想袁大将军竟然亲至,末将失礼了。”
这一句“末将”让袁天定颇为满意,对众人挥了挥手,他大度道:“无妨,都是自家人,快坐,来人奉茶。”
这一开口,装出来的贵气就消散了不少,反倒平添几分让人亲近的江湖气。其实大战时瞒着盟友亲自出兵,可不是什么小事,但孙元让没有纠结,带着林良田一同落座,对上首介绍道:“这位是赤旗帮的朋友,林良田林将军,也是伏帮主的心腹爱将。”
这句让袁天定多看了林良田几眼,随即哈哈一笑:“听说庐陵城一夜破城,原来是林朋友的手笔,孙老弟你瞒得可真是严实,若知道还有这么个帮手,我也好早做打算啊。”
还没说叛军舟师的事情呢,对方倒是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来了,孙元让笑了笑:“大将军也知,奇兵旨在出其不意,稍作隐瞒,也是不得不为之。若不是林将军来的及时,我在前线恐怕就要腹背受敌了。”
对方能拿话刺他,他自然也能刺回去,前期天定军按兵不动,可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若不是他们还藏了这么个后手,能不能打赢还是两说呢。当然,袁天定的心思也不难猜,毕竟是蓑衣帮内斗,他一个外人派大军前来助阵已经难能可贵了,难不成还要为他们打生打死?虽说未必会坐视盟友落败,但是出力多少,何是出力,都是难讲的。
当然,事到如今,再掰扯这个已经没什么用了。就见袁天定打了个哈哈:“我这不也是拖住了叛军舟师,还策反了他家大将。否则那些败军恐怕还要折腾,哪能首尾如此干脆利落。”
此话一出口,孙元让就挑了挑眉:“原来大将军是早有安排,打算把蓑衣帮的船尽收囊中啊。”
这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袁天定把脸色一沉:“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江上虏获了多少船只、俘虏,都归天定军所有。”
“是有此言不差,但是蓑衣帮也没有把所有船只尽数拱手让出的道理。”孙元让正色道,“此战谁出力更多,想来大将军也心知肚明。说好的报酬不会短了半分,也还请大将军给末将几分体面,否则真没法回去交代。”
他说得诚恳,也句句在理,毕竟这一战是为了剿灭叛徒,哪有辛辛苦苦打完仗,大半势力又落到天定军囊中的道理?
袁天定见状,也装模做样的沉吟了片刻,这才道:“也罢,那些俘虏的叛军头目,我会交给孙老弟,由蓑衣帮处置。”
他们的确抓了一部分不愿归降的叛军,还给孙元让也不费什么事,但是船就别想了,他袁天定吃下肚里,可万万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这是真谈不拢了,孙元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也万万没有撕破脸的道理,只是道:“那还请大将军信守承诺。”
袁天定哈哈一笑:“这个自然。”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良田突然开了口:“末将也想像袁大将军讨要一人。”
袁天定没有作答,只是微微侧头,发出了一个“哦?”的疑问声。这姿态未免有点傲慢,但是林良田毫无被激怒的迹象,一板一眼道:“听说鬼书生宁负也跟着投了大将军,此獠与赤旗帮有仇,肯请大将军交出其人。”
虽然用了不少敬称,但是这番话是一点也不客气,袁天定的脸色一沉:“林朋友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鬼书生什么时候跑我这儿了?”
毫不客气的否认,显然对方根本没有交人的意思。林良田倒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道:“鬼书生在长鲸帮战败时弃主而逃,不见了踪影,害的许黑身死。这次叛军大败,王横江死于非命,想来跟他也有些关系。还请大将军明鉴,别把毒蛇当成家犬,免得遗祸无穷。”
这番话让袁天定的神色都有些晦暗不明,然而很快,他还是哈哈一笑:“此番大胜,不说这些丧气话了,该好好吃个庆功宴才是。我命人准备了舞乐,各位不要客气,一醉方休。”
说着,他拍了拍手,竟然有好几个舞姬鱼贯而出,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连续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谁见过这个?加上好酒好菜流水也似的送上,众人的心思还真被引走了,放开吃喝起来。
充作亲卫,伏波默默站在林良田身后,不动神色的观察着厅内众人,尤其是那位“袁大将军”。只是短短时间,这人的好奢和多疑都展露在外,隐藏的还有刚愎自用和贪婪。他也许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也容易被浮华蒙住双眼,但是偌大利益放在面前,多半还是要去争去抢的。如今荆湖残破,江东却还未受兵灾,这么一个人,恐怕也不会放过余杭。
而宁负,是真在他身边的,多半也说了些赤旗帮的坏话,才让他的态度出现了偏差。但是无妨,自己让林良田学的那段话,算是在这位袁大将军心底扎上了一根刺,他不是那种可以容忍手下反叛的人,更不可能拥有善待谋士的肚量,只此两点,就够宁负喝一壶了。
而宁负如果知道了这番话,不起心思恐怕也不可能,到时养蛇为患可不是说笑。
只是她没有时间慢慢等两人反目,赤旗帮明年的主要安排还是攻取海峡上,给如何提前解决这个隐患呢?
在人声鼎沸中,伏波突然上前一步,在林良田耳边说了些什么。对方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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